“第七队巡防在朱雀街发现异动。“青铜令牌在案头震颤,刻着“霜“字的玉牌泛起血光。李铭渊的指尖顿了顿,那玉牌是三年前李九生辰时他亲手系上的。彼时九界门刚肃清北冥海妖患,他在庆功宴上斩落东海夜叉的逆鳞,熔成这枚能辟邪的饰物。
记忆突然被利爪撕开裂缝。李铭渊看见李九在暴雨中奔跑,绣着锦鲤的灯笼滚落在泥泞里。猪皇的咆哮穿透雨幕,那声音像是有人把生锈的铁链绞进他的骨髓。他分明记得自己追出三条街,直到玄武灯柱在浓雾中扭曲成白骨。
“李总座?“下属的惊呼让他惊觉掌心全是冷汗。青铜打火机在指间翻飞,火星溅在案头的《万妖谱》上,烫穿了画着猪皇的那页。墨迹晕染成狰狞的爪痕,恰似昨夜在李九枕畔发现的抓痕——那些交错的伤口里残留着某种暗绿色黏液,此刻正在镇魔渊最底层的收容槽里发酵。
雨势渐歇时,白先生踏着松香走进来。月白道袍下摆沾着几片银杏叶,像是刚从往生殿摘的。李铭渊注意到他腰间玉坠换了样式,八瓣莲中间嵌着粒鸽血石,正午时分会泛出妖异的红光。
“李总座可知猪皇的习性?“白先生用折扇拨开案上茶烟,露出底下泛黄的《山海残卷》。李铭渊看见那页画着头生八角的野猪,獠牙间滴落的毒液竟与李九咳出的血渍如出一辙。
“它在等月蚀。“白先生突然掀开西窗,秋风卷着焦糊味扑进来。李铭渊看见洗剑池方向升起青紫色烟雾,那是镇压上古凶兽的离火砂在燃烧。七日前他亲手将这种材料编进李九的平安符,此刻却见白先生轻笑:“看来李总座要失算了。“
青铜兽首突然发出尖啸。李铭渊拔剑时带翻了檀木案,镇纸压碎的《李九生辰帖》碎片扎进掌心。他看见十二道天罗阵同时崩解,雨水中浮起无数细小的银鳞——那是镜妖们的鳞片,方才还在忠实地映照着妖气流动。
“小心!“白先生的拂尘扫落袭来的骨刺。李铭渊的剑锋擦过猪皇幻化的黑雾,腥臭的液体溅在眼罩上。他听见李九的哭喊混在风声里,却分不清是七岁那年的记忆,还是此刻穿透雨幕的真实。
当第一缕月光刺破云层时,李铭渊的剑钉在猪皇咽喉。那怪物竟化作半人半猪的形态,獠牙间还叼着半块平安符。白先生飘然落在阵眼,月白道袍染着妖异的紫斑:“李总座可知,白某正是当年在往生殿偷换平安符的人?“
李铭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七岁李九生辰那夜,有道黑影闪过藏宝阁的琉璃窗。当时他以为是镜妖作祟,却不知九界门最年轻的阁主正将淬毒的平安符塞进儿子襁褓。
“你以为猪皇为何偏偏选中李九?“白先生抚摸着玉坠上的血玉,那抹红光此刻浓得像凝固的血。李铭渊的剑柄开始发烫,镇魔渊底层的收容槽正在他识海中浮现,那些发酵的黏液正组成李九的面容。
雨又下了起来。李铭渊站在满地碎玻璃般的月光里,听见自己骨骼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白先生笑吟吟地看着他,身后洗剑池腾起的青焰中,隐约可见李九被铁链锁在某个庞然巨物腹中。
“令郎的生辰八字,可是乙亥年戊寅月庚申日甲申时?“白先生的折扇突然展开,扇面上赫然是李九襁褓中的足印。李铭渊的佩剑当啷落地,他想起二十年前在往生殿偷看的命簿,那个被朱砂圈住的名字正在墨迹里渗出血来。
李铭渊于是揍了毒池鬼仙。
“说出来,我儿子在哪?!!”
雨是后半夜下起来的。
李铭渊踹开朱漆剥落的宅门时,檐角铜铃正撞碎第七滴雨水。毒池鬼仙瘫坐在太师椅上,青紫色的血管在惨白面皮下扭动,像极了当年他埋在梧桐树下那坛泡烂的梅子酒。
“说。“他扯断腰间玉珏砸向青砖,碎玉迸溅的刹那,毒池鬼仙左肩突然绽开蛛网般的血痕——那是三年前他亲手给儿子种下的锁魂咒。
鬼仙佝偻的脊背忽然挺直,枯枝般的手指抚过鎏金面具:“李大人可还记得,当年在苗疆瘴林...“话音未落,李铭渊的拳头已裹着破空声砸来。檀木桌轰然炸裂时,他看见对方袖中滑落的半块玉佩,正是儿子周岁那日攥在掌心的物件。
“爹爹...“破碎的呼唤混着血腥气漫过喉间,李铭渊瞳孔骤缩。记忆里总爱揪着他袍角撒娇的小团子,此刻正化作鬼仙腰间那串风铃,每颗铃铛里都囚禁着滴未落的泪。
暴雨砸在瓦当上的脆响里,毒池鬼仙突然诡异地笑起来。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那里嵌着枚生锈的青铜箭头:“要寻孩儿尸骨?去黄泉路上问问那些被你屠戮的妖灵——他们可都尝过你儿子心头血的滋味。“
李铭渊的佩剑抵住对方咽喉时,檐外惊雷骤亮。电光中他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与二十年前那个在死人堆里扒出婴孩尸身的少年将军重叠。剑锋忽然颤抖着偏了三分,挑飞了鬼仙颈间晃动的银锁——锁芯里蜷缩着张泛黄的纸,墨迹被血渍晕染成狰狞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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