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锈蚀的回声在甬道里游荡时,向星哲正把鲜切玫瑰插进铁皮桶。花瓣边缘泛着监狱特有的惨白,像被月光抽走血色的信笺。“知道为什么职务犯总爱养花?“他指尖掠过带刺的枝干,暗红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这鬼地方,连枯萎都是种特权。“
顶层的镀金牢笼里,落马官员们用紫砂壶丈量着黄昏。他们讲述官场秘辛时,铁窗会突然镀上金边,连看守的皮靴声都变得像御前太监的通报。那些沾着茅台酒气的传说在水泥地上流淌,喂养着无数双饥渴的眼睛——毕竟谁不曾幻想过,自己垮塌的帝国也曾是别人眼中的巴别塔。
文化人总在洗衣房角落支起书案,墨水在信纸上洇开时,会浮起鱼群般的墨香。他们替人代笔的情书能换三根玉米肠,写的表扬稿能让炊事班多抖落半勺油星。当《新生报?》油墨未干地贴在公告栏,那些名字便成了临时神龛里的镀金偶像。
中间层在放风场踢着石子玩,盗窃犯的纹身和毒贩的针孔在暮色里模糊成抽象画。他们用烟头在墙上画正字,计算着与自由的距离,仿佛那些数字能烫穿铁幕。偶尔爆发的哄笑会惊飞檐下的乌鸦,带起一片带着铁锈味的羽毛。
最微妙的是那些不敢说出罪名的囚徒。当管教喊“QJ犯集合“,整个监舍的呼吸会突然沉入地底。有人盯着自己磨破的球鞋尖,有人把牙刷柄咬出深深的齿痕。他们发明了二十三种“搞女人“的暗语,每个音节都裹着毒液,却在月夜对着铁窗练习微笑,仿佛那能擦掉瞳孔里溃烂的星光。
而当七十岁的老者拖着镣铐经过时,连野草都会在墙缝里瑟缩。那些冲着铁门呕吐的咒骂声中,总混着向星哲修剪玫瑰的咔嚓声——锋利的剪刀切开花茎时,他想起二十年前某个雪夜,自己也是这样掐断了某朵栀子花的咽喉。
伽南的突然来访,也并没有让局长向星哲感到意外,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交谈。
“那么如果是他呢?黑魔王无间呢?他属于第几等?”
“不在规则之内的东西就不要讨论了”
“你是说他不是人?那是什么?神明吗?”
“人们常说:城府深不可测、阴险狡诈的人最可怕。其实你有没有发现,所谓的“城府深”只是人们对自己的一种伪装,而“阴险狡诈”也只是他们的一种生存方式。
这三种人最是可怕:
第一种就是:无欲无畏之人。无欲则刚,内心自在清凉,不受外在感官,眼耳鼻舌身意的影响,放下一切贪执,得大自在。
第二种就是:无耻无畏之人。这个比较好理解,无耻就是所谓的厚脸皮、不要脸。一个人如果连脸面都可以不要,那他的内心也是非常强大的。自私到极致的人,便与魔无异,谁又伤害的了呢?
第三种就是我们常说的:无知者无畏。因为无知,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深浅,便觉所向睥睨。”
伽南为他鼓掌,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告诉向星哲一个只有部门最高层才可能掌握的秘密,有关于无间。
“无间可能是女性,却让整个海州闻风丧胆,她为什么要杀人?
12年,科学家通过DNA比对,宣布“无间”的真实身份破解,名字叫做“哉亚”。然而这种说法显然得不到众人信服,整个案件中还存在诸多疑点,而且“无间”真实性别也极有可能是一位女性。
无间真的被找到了么?
拍卖厅穹顶的鎏金吊灯在崔鸡万肩头投下细碎光斑,他凝视展柜里那条暗红披肩,血迹在丝绸经纬间蜿蜒成枯萎的藤蔓。拍卖师正用英式腔调诵读拍品名录,水晶吊灯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尘埃,像极了江南梅雨季粘在窗棂上的蛛网。
“一千英镑。“他听见自己声音穿透喧嚣。披肩主人——那个鬓角染霜的老者突然攥紧怀表,表链在苍老指节间勒出红痕。后来崔鸡万总想起这个画面:老人浑浊瞳孔里闪过某种类似困兽的光,他说祖父临终前攥着这条披肩直到指节发白,说这是给懂它之人的最后邀约。
血迹鉴定报告在台灯下泛着冷光。纪录片里苍老女声说祖父的披肩染着六个姑娘的血,崔鸡万抚摸过证物袋上凸起的火漆印,忽然想起江南梅雨季潮湿的青石板路。紫外灯扫过披肩褶皱时,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些精斑像散落的星子,在暗红绸缎上拼凑出支离破碎的星图。
五年光阴在证物室窗台上凝结成霜。当DNA比对结果弹出时,崔鸡万正站在档案室铁灰色保险柜前。哉亚后裔的检测报告在指尖微微发烫,他想起老宅天井里那株被雷劈过的紫藤,焦黑枝干上竟绽出鹅黄新芽。海洲警局的电话铃惊碎了暮色,他望着玻璃幕墙外铅灰色云层,突然想起披肩内衬用金线绣着的半阙残诗——“十年生死两茫茫“。
结案通报会那日,崔鸡万在证物袋夹层发现片泛黄信笺。钢笔字洇着水痕:“披肩是阿姊的,那年她接的客戴着白玉扳指,走时在枕下压了半块翡翠平安扣。“他站在警局落地窗前,看雨水顺着玻璃蜿蜒出河网般的纹路,忽然明白有些真相就像江南的梅雨,永远悬在将落未落的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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