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凶兽的独目突然迸发青光。人祖感觉空窍里的北风骤然凝固,化作千万根冰锥刺入骨髓。三百年前那个雪夜的牧童,此刻正在他溃散的瞳孔里复活。女人泼出的羹汤在雪地上灼烧出焦痕,火焰舔舐过的冰晶里,无数张面孔正以他看不懂的古老语言吟唱着祷词。
“你看,他们在为你续命。“倒影轻笑,指尖划过人祖正在消融的颧骨。青铜柱上的霉斑突然活过来似的蠕动,化作细小的甲骨文爬满他的躯干。
人祖忽然明白,那些自愿赴死的祭司从未真正离去,他们的魂魄早已与刑台融为一体,就像春蚕吐尽最后一缕丝,只为在灰烬里留下重生的可能。
刑台开始崩塌时,人祖终于看清了巨凶兽的真容。那不是传说中狰狞的恶魔,而是具泡在琥珀里的婴孩骸骨。
它的每根骨骼都生长着水晶簇,折射着历代祭司们临终前的面容。当最后一片皮肉从指骨滑落时,人祖突然听见江南梅雨打在青瓦上的声响,混着浣纱溪畔捣衣的杵声,还有牧童母亲熬羹时陶罐碰撞的叮咚。
“原来如此。“溃散的魂魄在琥珀光芒中舒展,像极了挣脱丝线的飞蛾。人祖终于读懂刑台上那些甲骨文的真意——它们从来不是诅咒,而是封印着所有祭司记忆的琥珀。
当他的魂魄彻底融入那具婴孩骸骨时,三百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原来被称作“蚀骨之刑“的,从来不是巨凶兽的毒牙,而是人类甘愿为渺茫希望赴死的执念。
多年后,有个说书人在茶馆讲述这个故事。
他说人祖的魂魄化作春蚕,世世代代啃食着巨凶兽的水晶骨骼。也有人说看见江南烟雨里有个浣纱人,指尖永远沾着洗不净的血渍。
只有刑台上残留的青铜锈迹知道,每当月圆之夜,那些甲骨文就会重新活过来,在月光里跳一支献给所有殉道者的圆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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