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九七七院的破败,在晨光熹微中更显凄凉。屋顶巨大的破洞漏下几缕灰白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如同永无止境的尘埃。欧阳奚旺盘坐在三条腿的石床边,身下垫着那件愈发碍眼的灰色弟子服。他手里捏着最后一小块黑岩菜,咸涩发韧的滋味在舌尖弥漫,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藤囊里那本《修真境界初解》被他翻得边角卷起,随意地丢在脚边的尘土里。
“吼…(旺哥…别啃了…)”小金趴在一旁,熔金的眼眸里满是嫌弃,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如同看着毒药,“吼…(难吃…伤胃…)”
“最后一口。”欧阳奚旺面无表情地咽下那点咸菜疙瘩,喉咙被刮得生疼。他掂量着空荡荡的藤囊,星辰般的眸子里没什么波澜,只有祖森里面对饥荒季节时的平静。柳老头的话像根无形的绳——不认字,没饭吃。那对兄妹剩下的咸菜,也吃光了。
“啾啾啾!(饿!饿!香香的在哪?!)”小呆毛在他乱糟糟的头发里焦躁地扑腾着,小脑袋东张西望,对咸菜的厌恶溢于言表,满脑子都是昨天那惊鸿一瞥的浓郁丹香。
“呆毛,安静点。”欧阳奚旺拍了拍头顶的小火鸟,目光落在脚边那本《修真境界初解》上。书页摊开,正好是“引气入体”那一节。人体经络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点点,如同纠缠的蛇藤,看得他眼晕。旁边那些描述如何“意守丹田”、“舌抵上腭”、“呼吸吐纳,绵长深远,一长三短,一深二浅,契合天地韵律…”的文字,更是比祖森里最复杂难懂的兽语还要拗口。
“引气…引气…”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那个代表“气海丹田”的小圆点位置。就在他意念触及的刹那,体内奔流不息的仙阙血脉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声的召唤,骤然加速!紫金色的微芒在皮肤下倏忽一闪!刹那间,周围原本稀薄平静的天地灵气,如同被无形的巨鲸吸水,骤然形成一个微型的、却极其狂暴的旋涡,疯狂地朝他小腹丹田的位置倒灌而去!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远超书上描述的“感应”、“捕捉”、“导引”的复杂过程!
轰——!
一股沛然的暖流瞬间充盈丹田,如同在冰冷的身体里点燃了一簇篝火,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和腹中的空虚!那感觉,比他啃一百根朱果还要舒泰!
“哦?”欧阳奚旺眼睛一亮,舒服地呼出一口浊气。书上说得那么麻烦,原来这么简单?就是想想肚子暖和的地方?
他这边动静不大,但趴在一旁的小金却猛地抬起头,熔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异。它神兽的感知何等敏锐,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狂暴又迅速平息的灵气流!这哪里是“引气”?这分明是掠夺!是鲸吞!它看向欧阳奚旺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和一丝了然。旺哥的身体…果然不是凡胎。
“吼…(旺哥…舒服?)”小金低吼询问。
“嗯,暖和,不饿了。”欧阳奚旺点点头,感觉精神都好了不少。他拍拍屁股站起身,“走,去那个…练气的地方看看。” 他想起昨天路过传功坪时,看到许多弟子盘坐吐纳的景象。既然“引气”这么简单,那所谓的“吐纳引气篇”,说不定也有点用?至少能多暖和一会儿。
一人一狗(外加一只饿得眼冒金星的鸟)再次踏上传功坪。巨大的青罡岩平台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宁静。数百名身着灰衣的外门弟子,如同泥塑木雕般盘坐在各自的蒲团上,闭目凝神。前方高台上,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严肃、长须飘飘的中年修士,正用平缓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讲解着今日的功课——《灵剑吐纳引气基础篇》。
“…吐纳之道,乃修真之基!引气入体,化气为力,滋养根骨,洗涤凡尘!尔等需谨记要诀:心无旁骛,意守丹田!呼吸之道,贵在绵长!吸如春蚕吐丝,细、缓、匀、长!纳天地之清气入绛宫;呼如秋叶离枝,轻、柔、深、透!排体内之浊气出玄牝!一息九转,周天自成…”
中年修士——姓周,名正阳,外门传功执事之一,素以严谨刻板着称——的声音如同古井无波,将一套繁复精微的呼吸吐纳法门,拆解得如同绣花般细致。他一边讲解,一边缓缓示范,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韵律感。下方的弟子们努力模仿着,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呼吸声或粗重如牛喘,或细微似游丝,节奏更是五花八门,乱成一锅粥。
欧阳奚旺带着小金,如同闯入鹤群的猛虎,在传功坪边缘大大咧咧地一站,立刻引来无数道或惊惧、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窃窃私语如同水下的暗流,瞬间在寂静的吐纳氛围中扩散开。
“野人来了!”
“还带着凶兽!晦气!”
“柳长老怎么没把他关起来?”
“嘘!小声点!别惹恼了那狗…不,那凶兽!”
周正阳的宣讲也被这阵骚动打断。他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剑锋,瞬间锁定在欧阳奚旺和他身边那座金色“小山”上。看到欧阳奚旺依旧穿着紧绷绷套在外面的灰色弟子服(里面是猎装),赤着双脚,头发乱如鸟窝,他眼底的厌恶和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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