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帮的煞气凝成的黑云,沉甸甸地压在青岚宗外门上空,如同浸饱了墨汁的巨毯,将最后一丝天光也吞噬殆尽。护山大阵光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痕蛛网般蔓延,每一次黑云翻涌撞击,都让光幕剧烈颤抖,连带整片山门都在震动。殿宇飞檐上的瓦片簌簌落下,摔在广场的汉白玉地砖上,碎裂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守不住了!”一名外门执事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脸上溅满不知是谁的血,“大阵最多再撑半炷香!”
恐慌如同瘟疫在残存的弟子中蔓延。石猛浑身浴血,古铜色的肌肤上又添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拄着崩了口的长刀,像一尊伤痕累累的巨塔守在通往内门的石阶前,脚下倒伏着数具黑煞帮众的尸体。他身后,是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低阶弟子,以及几位同样挂彩、勉力支撑的执事。
“慌什么!”石猛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带着一股蛮横的镇定,“天塌下来,老子顶着!想过去,踩着老子的尸体!”
他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远处山崖边那道孤峭的身影上。凌尘独自站在那里,一身麻衣早已被血和尘染得看不出本色,腰间的“荒芜”古剑安静地悬着,剑身灰朴,映不出头顶翻滚的墨色。他正仰头看着那片吞噬天光的黑云,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沉凝如深潭的冰寒,仿佛在丈量着这灭顶之灾的厚度。
“凌师弟!”石猛忍不住吼道,“你倒是拿个主意!是战是退?弟兄们听你的!”
凌尘缓缓收回目光,转向石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与远处的喊杀:“退?往哪里退?护山大阵一破,黑煞帮的屠刀不会放过任何一人。青岚宗,就是我们的死地,也是我们的生地。”
他迈步走向人群,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弟子们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通路,绝望的目光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
“想活命,”凌尘走到石猛身边,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写满恐惧的脸,“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一个声音颤抖着问。
“把他们引进来。”凌尘的声音斩钉截铁,“引到断天河峡谷。”
“断天河?”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地方是宗门禁地,罡风如刀,空间紊乱,传说靠近者十死无生。
“凌师弟,你疯了?”石猛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那是绝地!进去就是送死!”
“外面,难道就不是绝地?”凌尘反问,指向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留在这里,阵法一破,我们所有人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断天河峡谷,地形复杂,罡风与紊乱的空间规则是我们的屏障,也是我们的武器!那里,才有我们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剑:“石师兄,我需要你带着还能动的弟兄,立刻赶往峡谷,依托《地脉感应诀》,在峡谷入口布下‘地脉缚龙阵’!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那你呢?”石猛心头发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凌尘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冷酷的弧度:“我?我去当那块最香的肉,把那群疯狗,一条不剩地引到你们布好的口袋里。”
“不行!”石猛猛地抓住凌尘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这太险了!黑煞帮主是筑基中期!还有三个筑基初期!你一个人……”
“正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他们才会追。”凌尘平静地掰开石猛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出现在断天河,他们一定会追进去,不会分散力量去搜寻其他人。这是唯一能保全大部分人的办法。”
“凌小子说得对。”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插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老瘸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人群边缘,依旧佝偻着背,手中那杆磨得油亮的旱烟杆冒着缕缕青烟。他脸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蜡黄,气息也比平日弱了几分,但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亮得惊人,像蕴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瘸…瘸爷?”石猛一愣。
老瘸子没看他,目光落在凌尘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这饵,够分量。也只有你这块饵,才能把那条最大的鱼钓进死水潭。”他猛吸了一口旱烟,辛辣的烟雾似乎压下了喉间的什么,声音更哑了些,“放心去,老头子我,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石小子,听令行事!”
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石猛看着老瘸子那双亮得慑人的眼睛,又看看凌尘毫无表情的脸,一股悲壮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重重一点头,嘶吼道:“好!石猛领命!兄弟们,还能喘气的,跟我走!去断天河,布阵!”
希望的火苗在绝望的废墟里重新燃起。残存的弟子们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纷纷挣扎着站起,互相搀扶着,跟着石猛,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后山断天河的方向涌去。混乱中,凌尘最后看了一眼老瘸子。老人也正看着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凌尘心头莫名一沉,但时间不容他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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