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渡头铃
陈墨是被铃铛声惊醒的。
那铃声不像苏九娘的镇魂铃般清越,倒像是有人用锈铁钉刮擦青铜盆,每一声都带着刮擦骨髓的钝响。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青灰色的沙滩上,脚边是凝固的黑色河水——不流动,却泛着涟漪,像面被施了定身咒的镜子。
"亡灵渡头。"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墨抬头,看见个戴斗笠的男人坐在礁石上,斗笠边缘垂着褪色的红绸,遮住了上半张脸。他的下半身浸在黑水里,露出半截青灰色的裤脚,裤脚边缠着铁链,链环上刻满符文,每根链子都扎进他的皮肉里,渗出血珠。
"这里是阴阳交汇的夹缝。"男人摘下斗笠,露出张腐烂的脸——左半边是鲜活的皮肉,右半边却爬满了蛆虫,"我是'判魂司'的行刑者,专管你们这些乱改生死簿的家伙。"
陈墨坐起身。他的身体不再是半透明的雾气,而是有了实感:皮肤泛着青灰,指尖却带着温度,像是活人与亡灵的混合体。更诡异的是,他能看见自己的魂魄——一团幽绿的雾,悬浮在头顶,与身体用根半透明的线连着。
"我破坏了枉死城的镇魂印。"陈墨说,"但我放了里面的魂灵。"
行刑者的右眼皮跳了跳。蛆虫从他的眼眶里掉下来,滚进黑水里:"你以为放了他们就能改命?镇魂印锁的不是魂灵,是因果。那些士兵该在城破时死,他们的怨气早该化成煞,滋养轮回。你断了因果链......"他的手指划过脚边的黑水,水面浮现出陈墨在枉死城的画面——陆昭的长矛刺破天空,十万魂灵化作流光,"现在,因果反噬了。"
陈墨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黑水的镜面里,原本清澈的星斗正在浑浊,像被泼了墨汁。更远处,有团金色的光在翻涌,光里隐约能看见轮廓:是人,是兽,是陈墨在血池斩杀的吞魂蛟残魂,甚至还有苏九娘的玉牌。
"那是......"
"被你释放的'不该存在'。"行刑者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它们本应在轮回里消散,现在却聚成了'逆命团',要掀翻整个阴阳秩序。"
黑水突然沸腾。陈墨感觉脚下的沙滩在震动,有无数只手从泥里伸出来,抓他的脚踝、手腕。那些手有的戴着铁手套,有的长着鳞片,有的只剩白骨——全是他在枉死城和血池见过的魂灵,此刻却双眼通红,嘶吼着要撕碎他。
"他们在索取代价!"行刑者站起身,铁链哗啦作响,"你用亡灵术强行改命,他们要你拿命来还!"
第二章 判魂台
陈墨抽出骨剑。
这柄剑是用他自己的脊椎骨铸的,剑身上刻满往生咒。当他握住剑柄时,骨剑突然发出龙吟,那些抓他的手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在沙滩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有点本事。"行刑者扯下身上的红绸,露出后背的刺青——那是幅巨大的轮回图,每个环里都刻着"生死"二字,"但你挡得住十万逆命魂吗?"
话音未落,黑水里冲出无数道身影。为首的是陆昭,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实体化,不再是半透明的魂灵,手里的长矛滴着黑血;苏九娘跟在他身后,玉牌发出刺目的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她的胸口插着根骨刺,正是陈墨在枉死城亲手拔掉的。
"陈先生......"苏九娘的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为什么要放我们走?"
陈墨的喉咙发紧。他看见苏九娘身后的魂灵们,他们的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哀求:"我们不想害人......但疼......疼得睡不着......"
"他们不是要害人。"行刑者冷笑,"是要你看着他们受罚。因果律最狠的刀,是让施恩者也尝尝受罚的滋味。"
陆昭的长矛刺来。陈墨挥剑格挡,骨剑与长矛相撞,溅起火星。但这次,骨剑没有像从前那样轻易斩断武器——长矛上的怨气像活物般缠上来,腐蚀着剑身,发出滋滋的响。
"你的亡灵术失效了。"行刑者举起手,铁链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因为这些魂灵不再属于阴间,也不属于阳间。他们是'中间态',是生死之间的夹缝生物,连轮回都容不下他们。"
苏九娘的玉牌突然炸裂。碎片像飞刀般刺向陈墨,他却没躲。碎片穿透他的胸口,在皮肤上留下血痕,却没有痛感——他能感觉到,那些碎片里没有恶意,只有苏九娘的执念:"带我回家......"
"回家?"陈墨喃喃自语。他想起自己在阳间的师父,那个总说"亡灵有灵,不可轻侮"的老头;想起第一次召唤骨卫时,骸骨在他掌心重组的温度;想起血池里那些被解放的魂灵,他们升向天空时眼里的光。
"家不在阳间,也不在阴间。"陈墨突然笑了,"家在他们自己心里。"
第三章 逆命团
陆昭的长矛再次刺来。这次陈墨没有格挡,而是抓住矛杆,任由矛尖刺进自己的肩膀。鲜血滴在黑水上,没有沉底,反而浮了起来,像朵红色的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