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嘣!嘣!
三道乌光几乎连成一线!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咄!咄!咄!
三支特制的短弩箭深深钉入草靶,呈品字形排列!箭尾兀自颤抖不休!其射速之快,力道之猛,远超寻常弓弩!
护卫队员们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周仓更是握紧了刀柄!这弩若是对敌,威胁巨大!
第三辆大车的油布揭开,却是一架结构精巧、层层叠叠的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精妙绝伦的小型机关模型:能自动舂米的“木人”,能精确计时的水漏,能传递复杂信息的“连环锁”…无不设计精妙,巧夺天工,充满了实用主义的智慧光芒。
公输玄的目光扫过河滩工坊那些巨大的高炉、风箱和堆积的生铁锭,最后落回刘辩身上,独眼中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傲然:“些许微末之技,贻笑大方。不知刘先生工坊,可有能入眼之物,供老朽一观?也好印证所学。”
挑战!赤裸裸的技艺挑战!
河滩工匠们脸上都露出了不忿之色。木鸢、连弩、机关模型固然惊艳,但自家工坊的“神炉”、“韧铁”、“流锋钢”,哪一样不是呕心沥血之作?
赵石忍不住上前一步,瓮声道:“老先生的手艺确实精巧!但我们工坊打制的‘韧铁’,刀砍不伤,锤砸不裂!农具水车,省力耐用!未必就差了!”
“哦?”公输玄身后的一个年轻弟子忍不住嗤笑一声,“刀砍不伤?师兄,把你的‘青锋’借他一试?”一个面容冷峻的弟子解下腰间佩剑,那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剑鞘普通,但抽出剑身,寒光凛冽,显然也是千锤百炼的精品。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这是要当场比试兵刃锋利坚韧?
刘辩却抬手制止了赵石,脸上依旧带着从容的微笑:“公输先生巧夺天工,技艺超凡,晚辈佩服之至。贵门之术,重机巧联动,以木石之躯,演天地之理,精妙绝伦,乃‘道’之显化。”他话锋一转,指向工坊内熊熊燃烧的高炉,“然我辈所循,略有不同。此炉,乃集火力、风力、材料之性,熔金化铁,求的是‘力’之极,‘质’之纯!所出之钢,名‘流锋’,取其锋芒流转,坚韧无匹之意。”
他示意赵石取来一块尚未完全打磨的“流锋”钢条,又取来一件官营工坊仿制的、需要河滩供应“韧铁”轴承的“代耕架”模型部件——那正是装着“韧铁”轴承的关键连接处。
“先生请看。”刘辩将那块暗沉坚韧、布满流水锻纹的“流锋”钢条递给公输玄,“此钢,可柔可刚。柔时,绕指不折;刚时,开碑裂石。”他又指着那代耕架模型上闪闪发光的“韧铁”轴承:“此物,乃‘流锋’之雏形,置于此传动枢纽,承受巨力扭转,日夜不息,经久不坏,非寻常铁器可比。”
公输玄接过那块“流锋”钢条,入手沉重,冰凉刺骨。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着那流水般的锻纹,感受着其致密坚韧的质地。又仔细端详那代耕架模型上光滑运转的“韧铁”轴承。他独眼之中,精光暴涨!作为一名毕生钻研机巧的大匠,他太清楚这种坚韧、耐磨、性能稳定的金属部件意味着什么!这是能让所有精巧木石结构发挥出真正威力的基石!
“好钢!”公输玄忍不住脱口赞道,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刚柔并济,内蕴神华!此等冶锻之术…老朽生平仅见!”他身后的弟子们也纷纷动容,看向那暗沉钢条和轴承的目光充满了震撼和渴望。他们的木鸢需要轻而坚韧的骨架,连弩需要承受巨大扭力的轴承和簧片,若有此等神钢相助…其威力何止倍增!
“然…”刘辩话锋再转,拿起一件官营工坊工匠仿制的木制齿轮——那是按河滩提供图纸制作的,但公差过大,边缘毛糙。“贵门机巧,精微玄妙,毫厘之差,谬以千里。此轮,依图而制,形似神非,咬合不畅,徒耗其力。可见,徒有良材,若无精工巧思、分毫不差的技艺相佐,亦如明珠蒙尘。”
他放下齿轮,目光清澈地看向公输玄:“公输先生之术,乃‘技’之巅;我辈所求,乃‘物’之极。技与物,如鸟之双翼,车之双轮。技无物则空悬,物无技则难鸣。先生以为然否?”
一番话,既肯定了对方技艺之精妙(道),又点明了己方在材料(物)上的突破,更指出了官营工坊仿制品的缺陷在于“技”的不足(公差控制、装配精度),最后将两者关系提升到相辅相成的高度。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更蕴含着对更高境界的追求。
公输玄沉默了。他摩挲着那块“流锋”钢条,又看了看自己带来的木鸢和连弩,独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他一生钻研,自认墨家遗泽(公输门虽以公输为名,实则理念更近墨家,重实用、守密、非攻),技艺独步。今日携宝而来,本有较技扬名、甚至收服此地工坊之心。却未曾想,此地主人竟在冶锻一道上,走到了如此惊人的高度!其言更是直指根本——材料与技艺,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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