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忍着恶心和恐惧,开始翻检尸体。除了一些破烂的衣物和几枚劣质的铜钱,几乎一无所获。就在他准备放弃时,在陈三炮刚才站立位置附近的泥地里,一块沾满泥污和暗红血迹(不知是谁的)、折叠起来的、厚实的、似乎是某种皮革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唐老!恩公!你们看!”阿牛用短匕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挑起,在衣服上擦了擦泥污,露出下面坚韧的、经过鞣制的羊皮底色!
是地图?!
阿牛激动地将地图展开。这是一张大约两尺见方的羊皮地图,边缘已经磨损起毛,上面用粗糙的墨线绘制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的轮廓。虽然陈旧,但保存得相对完整。地图的中心区域被一大片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覆盖,糊掉了不少细节,但边缘区域还算清晰。
“地……地图!”阿牛的声音带着狂喜,“是地图!我们有地图了!”
地图!在这茫茫群山、如同无头苍蝇般逃亡的时刻,一张地图的价值,无异于黑暗中的明灯!
唐周涂抹草药的动作微微一顿,枯槁的目光第一次从那狰狞的伤口移开,落在了阿牛展开的地图上。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
我也强撑着精神,目光投向那张血迹斑斑的地图。
地图覆盖的区域很广。西北方向,标注着蜿蜒的黄河、巨大的“洛阳”字样(被血迹浸染了大半)、以及更西边的“潼关”、“长安”。东北方向,跨越黄河,则标注着“冀州”、“邺城”、“渤海”等地名。正北方向,跨越太行山脉,则是“幽州”、“蓟城”、“渔阳”等字样。地图的南面和东面,也零星标注着“荆州”、“南阳”、“徐州”等地名。
虽然血迹覆盖了中央不少细节,但整体轮廓清晰。我们目前所在的伏牛山脉,在地图上只是一片不起眼的、用粗糙墨点表示的阴影区域,位于洛阳东南方向。
“太好了!有地图了!”阿牛兴奋地指着地图上相对靠近洛阳、标注着“宛城”的地方,“恩公!唐老!我们去南阳吧!听说那边现在还算安稳!离洛阳也近!”
南阳?荆州刘表的地盘?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南阳后来确实成为各方势力角逐之地,但此时(190年),刘表刚刚单骑入荆州,根基未稳,南阳更是四战之地,绝非安稳去处!
我的目光在地图上艰难地移动。后背的剧痛和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不断冲击着意识。地图上那被血迹浸染的洛阳字样,如同一个巨大的、流血的伤口,刺痛着我的神经。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土匪的惨叫、还有……王五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充满怨毒的“嗬嗬”低笑!
不行!不能去南阳!那里离洛阳太近!离董卓的势力范围太近!离王五那条毒蛇可能引来的追兵太近!
目光艰难地越过代表黄河的粗线,投向北方。
冀州……袁绍的地盘。四世三公,名望极高,此时(190年)刚刚在渤海起兵讨董,正是招兵买马、广纳贤才之时。去投奔他?凭借“少帝”的身份?不!绝对不行!袁绍此人,外宽内忌,野心勃勃!历史上他对待汉献帝尚且阳奉阴违,何况我这个“已死”的废帝?我的身份一旦暴露,只会成为他手中一张随时可以抛弃、甚至用来向董卓邀功的牌!更遑论他麾下派系林立,勾心斗角,绝非善地!
目光继续向北。
幽州……刘虞的地盘。汉室宗亲,幽州牧,以仁政爱民着称。历史上他反对公孙瓒对乌桓的穷兵黩武,主张怀柔,深得民心。而且幽州地处偏远,远离中原战火核心(此时公孙瓒和刘虞的矛盾尚未激化),又有燕山、长城作为屏障,相对安稳。更重要的是,刘虞忠于汉室!他后来正是因为反对袁绍另立刘虞为帝(被刘虞严词拒绝)而遭忌惮……
幽州!
刘虞!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我混乱的脑海!
“……去……幽州……”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声挤出三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手指艰难地抬起,指向地图上那片位于最北方、标注着“幽州”、“蓟城”的区域!
“幽州?!”阿牛愣住了,脸上充满了不解和焦急,“恩公!幽州太远了!隔着千山万水!我们……我们怎么过得去?而且……听说那边胡人多,天寒地冻的……”
唐周涂抹草药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那双如同寒潭般的深邃眼眸,猛地抬起,锐利如刀的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毫无遮掩地、如同实质般刺在我的脸上!那目光中,不再是单纯的探究或凝重,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了然?甚至……一丝极其复杂的、如同风暴酝酿般的……激荡?!
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盛着药糊的破陶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仿佛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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