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放大了恐惧。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此刻听在耳中,仿佛无数鬼祟的脚步正在逼近。风声穿过林梢的呼啸,也像是追兵粗重的喘息和低沉的号令。
“唐老……我们……我们得离开这里吧?”阿牛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着响起,充满了恐惧和迷茫,“往……往哪跑?”
“等。”唐周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等雨停……等……看清路……乱跑……死得更快。”
山洞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寒冷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着单薄的衣物,贪婪地汲取着身体里仅存的热量。伤口在低温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麻痒。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洞外的雨声,终于渐渐稀疏、微弱下去。
“……雨……停了。”唐周的声音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微光。
短暂的死寂后,洞外传来了几声试探性的、极其微弱的鸟鸣。虽然依旧带着惊惧,但至少……鸟雀开始鸣叫了!
压在众人心头的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
“阿牛……孙老蔫……”唐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随我……出洞……探路……看痕迹……”
“我……我也去!”赵大挣扎着想站起来,肋下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你……留下。”唐周的声音毫无波澜,“护着……他们。”
阿牛和一直沉默的孙老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但还是咬咬牙,摸索着跟上了唐周的身影,如同两道模糊的鬼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洞外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之中。
山洞里只剩下我、秀娘母女、赵大和李四。黑暗和寒冷依旧包裹着我们,但那份因为鸟鸣而带来的、微弱的希望,暂时压倒了极致的恐惧。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竖着耳朵,竭力捕捉着洞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风声、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模糊的鸟鸣……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就在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时——
洞口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如同落叶般的脚步声!
阿牛和孙老蔫回来了!两人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湿透,沾满泥浆和草屑,眼神里充满了尚未褪尽的惊恐!阿牛甚至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怎么样?!”赵大急切地压低声音问道。
阿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眼中是后怕到极致的恐惧。他伸手指了指洞外,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孙老蔫则直接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头,身体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唐周最后一个走进山洞。他依旧拄着木棍,步伐沉稳,但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寒霜。他走到山洞中央,借着洞口透入的、极其微弱的灰白天光,缓缓蹲下身。
在所有人惊疑、恐惧的目光注视下,唐周摊开了他那沾满湿泥的手掌。
掌心,赫然躺着几样东西:
几片被踩踏得不成样子、沾满泥浆的、枯黄的树叶——这很寻常。
一小块沾着泥土的、暗红色的……布条?像是从军服上撕扯下来的——众人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最刺眼的,是两样东西:
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烬!里面还夹杂着几颗未曾燃尽的黑色炭粒!
还有……几粒……黄澄澄的、饱满的……粟米?!
灰烬!粟米!
所有人的瞳孔瞬间收缩!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灰烬,意味着不久前,就在附近山林里,有人生过火!而且是规模不小的火堆,才会有未燃尽的炭粒!
粟米!而且是这种颗粒饱满、色泽金黄、明显是军粮品质的粟米!流民手里怎么可能有?这只能是军队的补给!
证据确凿!追兵!董卓的爪牙!就在附近!他们甚至可能就在不远处宿营!生火做饭!
山洞里陷入一片死寂!连囡囡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恐惧,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秀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赵大面如死灰。李四抱着酒囊的手抖得像筛糠。
阿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后怕:“……唐老……带我们……绕到……后山梁……远远……远远就看见……下面……下面山谷里……有……有火光……好多……好多火堆……人影……晃来晃去……还有……马……有马在叫!……我们……我们趴着……爬回来的……差一点……差一点就被林子里的暗哨……发现了!” 他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追兵!大队追兵!就在眼皮底下!
巨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所有人!刚刚因为雨停鸟鸣而升起的一丝侥幸,被这铁一般的证据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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