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阳书院的学田荒了大半,杂草长得比人高。老夫子拄着拐杖站在田埂上,看着被富家子弟圈占的地块,气得胡须发抖,“那些膏粱子弟,把学田租给佃户,收的租子比官府还重,却连本《论语》都念不全!”他指着书院匾额,“‘明德’二字都快被铜锈吃了,还谈什么教化!”
澈儿踩着露水走进书院,青石板路上的苔藓滑得很,像抹了层油。正厅里的匾额“学海无涯”被蛛网蒙着,案上的竹简散了捆,有片上面写着“民为贵”,却被虫蛀了个洞,“民”字缺了最后一笔。
“查学田账册。”他对跟来的县丞说,声音撞在空荡荡的厅堂里,“凡被私占的学田,三日之内归还;收的苛租,加倍退还给佃户。把西跨院那几间空房改粮仓,匾额换‘广济仓’,秋收后,学田的收成一半留作书院束修,一半入仓济贫。”
“改粮仓?”山长捧着账册的手抖了抖,纸页哗啦啦响,“殿下,书院是讲学的地方,堆粮食怕是……”
“饿着肚子,怎么讲学?”澈儿走到后院,那里原是个小粮仓,如今锁着,门缝里透出霉味,“去年大旱,佃户们吃不上饭,书院却用学田租子买了十箱宋版书,摆着看,不如煮成粥实在。”他让人砸开锁,里面的陈米果然发了霉,绿毛长得像青苔。
退租那日,佃户们排着队来领粮。有个老汉捧着糙米,手抖得厉害,“二十年前,我爹就是在这学田当佃户,供我念了三年书。如今……如今总算见着学田真能养人了。”他把米袋贴在胸口,像捧着块暖玉。
改粮仓的工匠们正拆西跨院的隔墙,青砖落地的闷响里,混着老夫子们搬书的动静。有个年轻先生抱着捆《诗经》,舍不得放下,“这些书……”
“搬到东厢房去,”澈儿指着朝阳的房间,“那里干燥,书不易坏。”他看着工匠们在墙上凿通风口,“粮仓要透气,书也要透气,两者不冲突。”
新粮仓落成时,匾额“广济仓”挂在了西跨院,字迹是澈儿写的,笔锋里带着股憨气,不像“学海无涯”那般飘。开仓那日,学田收的新麦倒进仓,麦香混着东厢房飘来的墨香,在院子里绕着圈,老夫子们闻着,竟说“比檀香还好闻”。
有个曾占学田的富家子,被父亲逼着来书院帮工。他扛着粮袋走过晒场,见佃户们正跟着先生念《孝经》,“力于农圃”四个字念得格外响,突然红了脸,说“我也想跟着念书”。山长让他先从《急就章》学起,他却总爱往粮仓跑,说“闻着麦香认字,记得牢”。
澈儿来书院时,正撞见先生们在晒书。竹简摊在粮仓前的空地上,阳光晒得竹片发脆,有片写着“耕读传家”的简,被风吹到麦堆旁,墨香混着麦香,像两个老朋友终于见了面。
“从前总说‘万般皆下品’,”老夫子摸着胡须笑,“如今才懂,没有稻粱香,哪来墨书香。”澈儿没说话,只是拾起那片竹简,放回晒书的架子上,位置刚好在“民为贵”那片简的旁边。
秋阳穿过书院的银杏叶,在地上洒下碎金。澈儿知道,改粮仓挡不住所有的学风败坏,却像在荒芜的学田里播了种——种不深,却能让学田回归本真,让墨香混着稻粱香,让所有人明白,读书人的底气,不该只在故纸堆里,更该在养活百性的田垄上。
后来,嵩阳书院的学田成了榜样。别处的书院也学着把多余的地块租给贫民,收的租子用来办蒙学,教那些买不起书的孩童认字。有个蒙童在作文里写:“书院的粮仓里,藏着比书还重要的道理”,先生看了,在后面批了个“善”字,墨色浓得像化不开的稻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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