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上来!”船老大独眼如钩,声音粗粝似砂纸磨过船板。他站在船头,油毡斗笠下渗出的雨水沿着刀疤的沟壑滑落,更添几分凶戾。几个赤膊的水手立刻抛出带铁钩的绳索,精准地钩住段无涯和萧月璃扒着的沉船龙骨残骸。
“吱嘎嘎——”绞盘转动,沉重的残骸连同上面两个湿透的“落汤鸡”被缓缓拖向乌鳢帮那艘最大的漕船。浑浊的江水从残骸缝隙间哗啦啦淌下,在船甲板上积成一滩滩污浊。
段无涯低着头,湿透的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角和紧绷的下颌线。他全身的重量看似倚在残骸上,实则双腿肌肉紧绷如弓弦,随时准备爆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船老大独眼中射出的、带着审视和掂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在他和萧月璃身上来回舔舐,最终**死死钉在他左肩靠下的位置**!那正是胎记灼热刚褪去不久的地方!对方在观察什么?难道刚才胎记的异状透过了湿透的衣衫?还是……这独眼龙感知到了磁场的残留异常?
“慕容家的破木头?”船老大嗤笑一声,一脚踏在那块刻着九重檐角徽记的残骸上,油靴碾过浮雕,“晦气玩意儿!哪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沉甸甸的船锚压在人心头。
段无涯喉咙滚动,模仿着江上讨生活汉子那种粗嘎疲惫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回…回大爷的话,俺们是…是金陵码头扛活儿的…昨夜…昨夜慕容家水闸那边炸了天,大水冲了龙王庙…俺们哥俩被浪头卷下来的…侥幸…侥幸扒着这块板子…”他刻意将“哥俩”两个字咬得含混不清,配合着他此刻满身泥污、形容狼狈的样子,倒真像个吓破胆的苦力。说话间,他佝偻着背,左手看似无意地拢了拢湿透贴在身上的粗布衣襟,试图将左肩位置掩得更严实些。
“扛活儿的?”船老大独眼微眯,目光锐利如刀,从段无涯布满细小伤口和老茧的手(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被刻意用江底淤泥抹过),扫到他身旁同样低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的萧月璃身上。萧月璃的伪装更为彻底,不仅脸上抹了泥污,连耳垂都用湿泥糊住,颈后刺青更是被湿发严密覆盖。她抱着双臂,肩膀瑟缩,将一个在冰冷江水中浸泡一夜、又惊又怕的少年角色演绎得惟妙惟肖,只是那过于纤细的骨架在湿透的宽大旧衣下依旧显眼。
“嗯…”船老大鼻腔里哼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目光最终落在了段无涯背后那根用破布条草草捆扎、被磁石粉染得乌糟糟的“棍棒”,以及萧月璃背后那个同样湿透、显得笨重臃肿的“货箱”上。“背的什么破烂?”
“家…家伙什…”段无涯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底层人特有的卑微,“水里捞的木头,想着…想着能劈了当柴烧…”
“柴火?”船老大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显然不信。他朝旁边一个精瘦的水手使了个眼色。那水手心领神会,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就伸手去抓段无涯背后那根“棍棒”。
段无涯肌肉瞬间绷紧!承影剑绝不能离身!更不能被对方仔细检查!就在那水手的手即将触碰到破布缠绕的剑柄时,段无涯身体猛地一个踉跄,仿佛体力不支,脚下打滑,整个人重重地向旁边歪倒!他倒的方向,正对着甲板中央垒得小山似的、鼓鼓囊囊的米袋!
“砰!”段无涯“狼狈”地撞在米袋堆上,引得最上面几个袋子一阵摇晃。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手忙脚乱间,那根“棍棒”的末端更是“不小心”狠狠杵进了其中一个米袋的麻布表面!
“混账东西!眼睛长腚上了?!”精瘦水手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随即怒骂着去扯段无涯。
“对…对不住!大爷!腿…腿麻了!”段无涯连连告饶,借着被拉扯的力道顺势起身,同时飞快地将那根沾着米粒的“棍棒”重新背好。这一撞一倒,看似狼狈,实则巧妙地避开了水手的直接抢夺,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暂时引向了米袋。
船老大独眼一厉,没再看段无涯,反而死死盯住了那个被段无涯“棍棒”末端杵破了一个小口的米袋!破口处,正有莹白饱满的米粒缓缓漏出,在灰暗的甲板上显得格外醒目。
“老三!”船老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验!”
那个叫老三的精瘦水手立刻松开段无涯,快步走到破口的米袋前。他伸手进去,抓出一把米粒,摊在掌心。米粒圆润,色泽正常。但他并未放松,反而从腰间皮囊里摸出一根三寸长的、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银针**!在众人注视下,老三手腕一翻,那根银针快如闪电,猛地**刺入**段无涯刚刚撞过的那堆米袋深处!
**验毒?不!是验雄黄!**
段无涯心头警铃大作!他瞬间明白了!私盐贩子为了防止官府稽查,常在米袋中混入雄黄粉,一来驱赶船上的蛇虫鼠蚁,二来雄黄遇银变色的特性,也是他们内部识别货物是否被动过手脚的暗记!船老大根本不在乎米,他在乎的是米袋里的“料”是否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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