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涛的衣领滑进后背,寒意像蛇一样蜿蜒而下。他站在沈静家门前,指尖悬在门铃上方三厘米处,迟迟没有按下去。
门廊两侧的鸢尾花在暴雨中耷拉着脑袋,花瓣边缘已经泛黄。林涛注意到花盆底部积着浑浊的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枯萎的花瓣——这些花至少三天没人照料了。
门突然开了。
"林警官?"沈静站在玄关的暖光里,丝绸睡袍的腰带系得一丝不苟,"我透过猫眼看到您站了四分半钟。"她侧身让出通道,左手无名指的婚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是为了我丈夫的事?"
林涛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他闻到空气中飘着佛手柑香薰的味道,混合着某种微妙的苦杏仁气息。
"例行询问。"他掏出警官证,塑封表面还沾着墓园的雨水,"关于张薇女士——您的远房表妹。"
沈静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引着林涛走向客厅,睡袍下摆扫过波斯地毯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林涛注意到她走路时左脚比右脚先迈出0.5秒——这是长期穿高跟鞋养成的习惯,但此刻她脚上分明穿着平底拖鞋。
"要茶还是咖啡?"沈静站在鎏金茶具前,手指抚过骨瓷杯边缘,"大吉岭有镇定效果。"
"清水就好。"林涛在沙发边缘坐下,皮质坐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的目光扫过壁炉上方的全家福:陆铭搂着沈静的腰,两人站在埃菲尔铁塔前微笑。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拍摄于三个月前,但沈静左手腕上的卡地亚蓝气球手表此刻正躺在茶几下的抽屉里——透过半开的抽屉缝隙,林涛看到表盘已经碎裂。
沈静递来水晶杯,冰块碰撞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脆。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但右手食指指节有一道新鲜的划痕,伤口边缘微微发红。
"案发当晚您在哪儿?"林涛掏出笔记本,皮质封面在掌心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翠湖酒店的慈善晚宴。"沈静抿了一口茶,杯沿留下淡红色的唇印,"从晚上七点到凌晨一点,至少二十位宾客可以作证。"
林涛写下"20+目击者",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洞:"有什么特别记忆深刻的事吗?"
"香槟塔。"沈静突然收紧手指,骨节泛白,"侍应生失手打翻了蓝色香槟塔,弄湿了我的礼服。"她下意识摸了摸睡袍腰带,"那件裙子要送去巴黎才能干洗。"
林涛的笔尖顿住了。他想起秦越昨晚发来的现场照片——翠湖酒店当晚使用的分明是琥珀色酩悦香槟。水晶杯在他手中微微倾斜,水面倒映出沈静绷紧的下颌线。
"您丈夫呢?"
"实验室通宵项目。"沈静的视线飘向书房方向,"他最近在写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论文。"
林涛突然耳鸣。尖锐的蜂鸣声中,他看见书房门缝下漏出的光线暗了一瞬,仿佛有人刚刚从门后经过。当他低头假装记录时,余光瞥见沈静正用拇指反复摩挲婚戒内侧——那里有道新鲜的刮痕,形状像数字"7"。
玄关突然传来钥匙转动声。
沈静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她放下茶杯的动作比正常速度慢了0.3秒,林涛注意到茶碟边缘溅出的一滴茶水正在缓慢晕开。
陆铭带着室外的寒气走进来,西装肩头还沾着雨滴。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时,林涛看清了他眼白上蛛网般的血丝——这是连续72小时未眠的典型症状。
"林警官。"陆铭的嗓音沙哑得不像心理学教授,倒像连抽了三包烟的老刑警,"我猜你不是来讨论犯罪心理学的。"
林涛的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他故意让陆铭看到上一页记录的"蓝色香槟塔",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圣心疗养院的监控系统最近升级了。"
骨瓷杯从陆铭手中坠落,在大吉岭茶渍上砸出放射状裂纹。沈静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被书房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掩盖。陆铭的右手小指保护套在灯光下闪过一道银光,与林涛在墓园监控里看到的残肢形状完美重合。
"失陪。"沈静快步走向书房,睡袍腰带在她身后飘成一道苍白的影子。
陆铭弯腰捡茶杯碎片时,林涛注意到他后颈有一道三厘米长的结痂伤口——法医教材上称之为"防御性伤痕",通常出现在受害者抵挡刀刃攻击时。
"你妻子记性不太好。"林涛用鞋尖拨了拨地毯上的茶叶梗,"翠湖酒店从来不用蓝色香槟。"
陆铭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这个应激反应持续了1.2秒,随即被专业的微笑取代:"PTSD患者的记忆重构现象。"他递来一张烫金名片,"我的新论文正好探讨这个课题。"
名片背面用凸版印刷着"第七天堂书店特邀讲师"。林涛想起秦越说的袖扣纤维匹配,突然意识到陆铭每周三下午去的可能不是书店,而是隔壁的精神病诊所。
书房传来文件粉碎机的嗡鸣。沈静回来时嘴唇失去了血色,她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创可贴下一道新鲜的环形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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