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头厂的夜格外静,只有办公楼二楼的窗户还亮着昏黄的光。时敬发靠在门框上,步枪斜挎在肩上,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却不敢合眼。屋里,林溪趴在床边打盹,手里还攥着块没拧干的毛巾;杨振平坐在墙角,左臂的绷带又渗了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床上的陈鑫,眼神里满是红血丝;刘药师蹲在临时实验台旁,对着试管发呆,桌上的拮抗剂早就配好了,却始终没敢用——陈鑫的呼吸从后半夜开始就渐渐平稳了,只是体温还烫得吓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糊着破布的窗缝钻进来,在陈鑫灰败的脸上投下道细长的光。他躺在床上,像尊僵硬的雕像,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王天凯端着碗凉透的罐头汤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看见屋里的景象,把碗往桌上一放,也找了个角落坐下,陪着众人沉默。
后半夜时,林溪突然惊醒,猛地抬头看向陈鑫——他的手指动了动,幅度很小,却清晰可见。“动了!他动了!”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瞬间惊醒了所有人。
时敬发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时敬发的手指搭上陈鑫的手腕,滚烫的皮肤下,脉搏跳得沉稳有力,比昏迷前强了不止一倍。“有脉搏!很强!”时敬发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
杨振平也凑过来,看着陈鑫微微颤动的眼睫,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醒了?是不是要醒了?”
刘药师推了推眼镜,手忙脚乱地拿起听诊器,刚要往陈鑫胸口放,床上的人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之前那种浑浊的灰,而是清亮的黑,像洗过的夜空,带着锐利的光。他的目光扫过围在床边的众人,眼神清明,再没有一丝呆滞。
“水……”陈鑫的声音响起,不再是那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而是带着点刚睡醒的干涩,却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有!有水!”林溪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水壶,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几口。温水滑过喉咙,陈鑫的喉结滚动,动作自然流畅,再没有之前的滞涩。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轻盈得不像刚从昏迷中醒来。时敬发想扶他,却被他轻轻按住手——他的皮肤依旧有些凉,却不再是石头般的坚硬,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温热的弹性。
“我……”陈鑫刚想说什么,肚子突然发出声惊天动地的“咕噜”声,像有头饿狼在里面打滚。他低头摸了摸肚子,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强烈的饥饿感淹没,“饿……”
这个“饿”字说得又急又猛,像道惊雷炸在屋里。众人都愣住了——昏迷了一天一夜,饿是正常的,但陈鑫眼里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却让人心头发紧。
“有罐头!仓库里有!”王天凯反应最快,转身就往楼下跑,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咚咚作响。
陈鑫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像有个无底洞,正疯狂地吞噬着能量,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需要食物”的呐喊。这种感觉陌生又强烈,比他这辈子任何时候都饿。
没等王天凯回来,时敬发已经拎着几袋从桌上捡的罐头冲过来,撕开一罐黄桃的,往陈鑫手里塞:“先垫垫!”
陈鑫接过罐头,手指灵活地拧开铁皮盖,动作快得惊人。他甚至没顾上用勺子,直接用手抓起黄桃块往嘴里塞,果肉的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咀嚼的速度快得像台机器。一罐黄桃几口就没了,他随手把空罐扔在地上,又抓过一罐橘子的,撕开、倾倒、吞咽,动作一气呵成。
“慢点吃!别噎着!”林溪想给他拍背,却被他吃东西的架势惊得后退了半步。他的眼睛里似乎只有罐头,那种专注的、近乎贪婪的模样,让她想起以前在农场见过的饿狼。
王天凯抱着一大摞罐头跑回来,看见屋里的景象,吓得差点把罐头掉在地上——陈鑫面前已经堆了七八个空罐,手里还在撕扯第九罐的铁皮,嘴角、下巴、衣襟上全是黏糊糊的果汁,却眼神发亮,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再拿!”陈鑫含糊不清地说,嘴里还塞着橘子瓣,“越多越好!”
时敬发和杨振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却还是赶紧帮忙递罐头。橘子的、黄桃的、什锦的、甚至还有几罐豆豉鲮鱼的,不管甜的咸的,陈鑫来者不拒,撕开就吃,空罐在他脚边堆成了小山。
刘药师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个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能量消耗巨大……新陈代谢速度远超常人……这是身体在修复损伤,重组细胞……”
林溪数着空罐,心越提越高。五十罐、六十罐、八十罐……陈鑫的肚子已经明显鼓了起来,可他吃东西的速度丝毫没减,反而越来越快,手指撕开铁皮的动作快得带起残影,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陈哥,差不多了吧?”王天凯看着那堆小山似的空罐,咽了口唾沫,“再吃……再吃该撑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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