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里死一般寂静。
朱氏盯着那枚令牌,看见上面錾刻的“骁”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供桌前的香灰突然“啪”地爆开,惊得她倒退半步。
“皇妃当心。”薛锦艺上前虚扶一把,指尖若有似无擦过朱氏腕间,“这差事若办成了,殿下的大业便能更进一步!”
朱氏猛地甩开她的手,佛珠“哗啦”散落一地。
她盯着滚到供桌底下的檀木珠子,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要多少钱?”
“五万两。”薛锦艺退后两步,“现银。”
“你当王府是钱庄么?”朱氏突然转身,满头珠翠在烛光里乱晃,“前日才给兵部拨了三万两。”
“皇妃。”薛锦艺打断她,声音依旧温软,“这是殿下的意思。”
朱氏胸口剧烈起伏,玛瑙耳坠打在脸颊上生疼。
她看着薛锦艺平静如水的眸子,突然抓起案上经卷狠狠掷在地上:“滚!”
薛锦艺福了福身,将令牌轻轻放在供桌边缘:“明日辰时,妾身来取。”
待那抹石榴红消失在影壁后,朱氏突然跌坐在蒲团上。
贴身嬷嬷从暗处闪出来,正要开口却被她抬手制止。
“嬷嬷看见了吗?”朱氏盯着地上散落的佛珠,“她方才站的位置。”
嬷嬷顺着她目光看去,倒抽一口冷气——薛锦艺方才站立之处,正对着佛龛里送子观音的脸。
“这等心计……”朱氏捡起佛珠冷笑,“且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
酉时三刻,永定侯府正院灯火通明。
老侯爷端坐主位,侯爷沈文渊与夫人裴淑贞分坐两侧,沈嘉岁挨着母亲,燕回时在末座。
八仙桌上摆着八荤八素的十六道菜,四个丫鬟捧着银壶在旁布菜。
裴淑贞夹了块糟鹅掌放进燕回时碗里:“既成了家,该把令妹倾城接来同住。咱们家西跨院空着三进院子,正缺个伶俐姑娘添些热闹。”
“母亲不知,倾城素来爱清净。”燕回时搁下青瓷调羹,碗底磕在酸枝木桌面发出轻响,“暗卫十二时辰轮值,宅子四周布着三十六处明哨,您且宽心。”
沈嘉岁咽下最后一口碧粳米饭,接过紫苏递来的素帕拭唇:“上月清点过侯府产业,田庄十二处,铺面二十八间,银号存银四万六千两。分成四份的话……”
老侯爷捋着花白胡须大笑:“给我这老骨头留两千两棺材本就够!”
烛台映得他腰间玉带泛着青光,那是先帝御赐的蟒纹带。
“五千两足够我们使唤。”裴淑贞将烫金册子推回女儿跟前,“你大哥在西北历练,聘礼单子早备在库里。”
她腕间翡翠镯子碰着青花瓷碗,叮当两声脆响。
沈文渊捏着银筷虚点:“岁岁收着罢,去年你倒腾的丝绸买卖,可比我们这些老东西会生钱。”
沈嘉岁垂眸收好账册。
明年开春将有七王之乱,东陵铁骑三月便能踏破京城,这些金银留在自家人手里,总好过充了敌军粮草。
戌时过半,檐角铜铃被夜风拨出碎响。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往东院去,天边晚霞渐次暗成鸦青。
刚到月洞门,六个婆子齐刷刷福身:“小姐姑爷安。”
沈嘉岁径直转过十二扇檀木屏风。前夜大婚的喜帐还未撤,龙凤烛泪在案头堆成小山。
燕回时落后半步,玄色衣摆扫过门槛时带起细微风声。
“滇南新昌县。”沈嘉岁将舆图铺在黄花梨书案上,指尖点着墨迹最浓处,“此地有铁矿脉三条,露天煤矿两座。若能为封地,定能飞黄腾达!”
燕回时俯身细看,发梢扫过她手背:“此地瘴疠横行,县志记载十年间换了七任县令。上月暴雨冲垮官道,至今商队不敢入。”
他腰间玉坠忽然晃动,原是烛火爆了个灯花。
“在我故土,此地唤作春城。”沈嘉岁捻了捻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四季如春,商贾云集,年轻人揣着银票来闯荡。”
窗纱透进的月光,恰好笼住她半边侧脸,依稀能看出自信满满的笑意。
“明日便递折子。”燕回时直起身,墨色劲装绷出肩背线条,“兵部王尚书上月欠我个人情。”
更漏指向亥时,沈嘉岁忽觉耳根发烫。
昨夜合卺酒的气息仿佛还萦在鼻尖,她快步走向屏风后的柏木浴桶:“我...我去梳洗。”
燕回时抓起架上的龙泉剑,剑穗上两颗东珠撞出清响。
他在庭院练了套破阵剑法,汗湿的中衣贴着腰腹。
月光下抡起院中石缸,冷水兜头浇下时,胸肌线条在湿衣下毕现。
待换了月白中衣回来,正见沈嘉岁歪在妆台前。
湿发披散在杏色寝衣上,水珠顺着颈子滑进锁骨窝。
紫莺忙将绞发的棉帕塞给了姑爷,提着灯笼退得飞快。
“我自己来吧……”话未说完,燕回时已拢住她长发。
“别动,乖!”他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茧子,擦过耳垂时激得她脊背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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