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局北平站站长办公室。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地下三层通道那特有的、混杂着机油、消毒水和纸张霉味的冰冷空气。
室内陈设威严而压抑,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站长郑耀先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望着墙上那幅巨大的、标注着敌我态势的军用地图。青灰色的烟雾从他指间的雪茄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肩章上冰冷的将星。
“站长。”何雨昂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沉稳清晰。
郑耀先没有回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进来,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疲惫和明显的不快:“来了坐,周志远那份报告,你看过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何雨昂反手轻轻带上门,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并未坐下。他身姿笔挺,深灰色的中山装纤尘不染,神情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跳跃着冰冷的锐芒。
“看过了,站长。”何雨昂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烟雾的力量,“周副科长指控我通敌叛国,依据是所谓的‘人赃并获’——一个男人身上搜出的密电码和一份手抄数据,恰好与我瑞士信贷分析报告的核心推断一致。”
郑耀先缓缓转过身。他年约三十六七岁,面容刚毅,此刻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审视着眼前这位他最倚重也最让他此刻感到棘手的情报分析组王牌。
“‘恰好’?何组长,这未免太巧了!‘海燕’的密电码是绝密中的绝密!那份原始数据,更是连行动科都没权限接触!怎么会流落到一个贫民窟的男人手里?还偏偏是你的线人关照他”
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威压,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那份周志远提交的“铁证”报告上,“解释!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军统的家法,你清楚!”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雪茄的烟雾弥漫着,带着辛辣的气息。
何雨昂迎着郑耀先审视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他缓缓抬起右手,摊开掌心。那块黄铜外壳、布满磨损划痕的旧怀表,静静地躺在他线条分明的手掌中,在办公室顶灯的光线下,反射着黯淡而沉重的光泽。
“站长,没有解释。”何雨昂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只有真相。真相就在这位代号‘石匠’的传递员——用生命守护、并在临终前托付给郭冬临指明要交给我的怀表里。”
“怀表?”郑耀先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块不起眼的旧物上,眉头锁得更紧,带着一丝困惑和更深的警惕。
何雨昂不再言语。他的左手拇指指腹,极其精准地落在怀表侧面一个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凸起上。以一种特定而稳定的节奏,指腹沉稳地按压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弹开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响起,如同惊雷。
郑耀先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身体前倾,目光死死盯住何雨昂的手。
怀表的后盖应声弹开。
没有精密的齿轮,没有转动的指针。表壳之内,是一个被精心掏空的、极其微小的空间。
何雨昂修长的手指如同最灵巧的外科手术器械,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拈出了那个卷成细筒状、薄如蝉翼的米色纸卷。
何雨昂走到办公桌旁,将纸卷放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他拿起桌角的放大镜,没有递给郑耀先,而是自己持着,极其专注、极其小心地将那卷微型胶片底片在放大镜下展开、抚平。
郑耀先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放大镜的移动。
惨白的灯光透过放大镜,聚焦在胶片上。那些在肉眼看来如同杂乱尘埃的微小点状符号和字母数字组合,在放大镜的聚焦下,瞬间变得清晰无比,排列成令人心悸的信息洪流:
【代号:夜莺。身份确认:瑞士信贷苏黎世分行高级客户经理。真实身份:轴心国金融渗透网络核心节点之一。近期关键指令:利用北美空壳公司‘地平线贸易’、‘太平洋联合’作为跳板,向代号‘秃鹫’(疑为南美某军火商)转移巨额资金,用途不明,疑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采购定金。资金转移路径:[极其复杂的加密路径,清晰标注了中间行、账户名、时间节点]】
【‘秃鹫’关联账户近期异常活动:……】
【‘夜莺’下阶段联络密押变更预告:……】
死寂。
办公室里只剩下郑耀先陡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和他指间雪茄燃烧时细微的嘶嘶声。他脸上的震怒、质疑
在看清胶片上内容的瞬间,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寸寸崩裂!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随之汹涌而来的狂喜!
这哪里是什么通敌的证据?这分明是一把足以刺穿敌人金融心脏、扭转整个欧洲战场乃至全球战略平衡的绝世神兵!
何雨昂那份分析报告里关于北美资金流向的推断,此刻在这份胶片提供的铁证面前,简直如同稚童的猜测!这份情报的价值……无法估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