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本一郎不同,松岛美惠子则常常身着一袭素色的和服,袖口处点缀着由细瓷片拼成的樱花纹。她的衣着风格简约而不失优雅,正如她的陶艺作品一样,细腻而富有诗意。
松岛美惠子擅长将瀛桑四季的风物融入到陶土之中。
春天,早樱的粉白色调如雪花般飘进釉料里,给作品增添了一抹清新的气息;夏天,蝉鸣的声音仿佛化作了陶铃上的镂空纹路,让人在欣赏作品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夏日的热闹与生机;而到了冬天,就连北海道的初雪,都在她的“雪月花”系列茶碗里凝成了永不消融的晶莹,让人在寒冷的冬日里,也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与宁静。
四位制陶大师和渡也健一在青石板路上木屐与布鞋的脚步声相互交错,清脆的声响仿佛在空气中编织出一种别样的韵律。
此时的陈星尘,指尖还残留着尚未擦净的陶土,那星星点点的泥渍,宛如他辛勤劳作的勋章。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窑炉封门处那层厚实的泥印,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紧张。
这时,身后传来渡边健一急促的木屐声,每一步都重重地敲击在砖地上,如同敲打着陈星尘的心弦。
这位瀛桑制陶师的脸色阴沉得仿若未经上釉的陶坯,毫无光泽,下颌线紧绷得近乎僵硬,仿佛能轻易切断窑口袅袅飘出的那缕淡淡青烟。
“渡边先生……”陈星尘缓缓转身,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昨夜拉坯时不慎溅上的釉斑,宛如一幅抽象的画作,为他的衣衫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艺术气息。
“我刚刚城试做了一个小物件,所用的泥料,以及拉坯时每一处微妙的弧度,皆是我独自一人完成的。”
他的话音刚落,窑炉内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嗒”声,那声音轻微却又清晰,仿佛是陶坯在匣钵里悄然舒展身躯时发出的微语。这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这正是开窑前最令人心跳加速、屏息凝神的时刻。
当陶工小心翼翼地用竹夹撬开窑门,一股裹挟着松木燃烧殆尽后独特草木香的热浪,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四位制陶大师的身子几乎在同一瞬间前倾,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窑内。苏逸风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那细微的动作间,指尖在袖中轻轻颤抖,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只见一尊观音瓶静静地伫立在窑床上,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仙子。胎体薄如蝉翼,却又透着一种温润如玉的乳白光泽,仿佛凝聚了世间最柔和的光线。
瓶颈处的缠枝纹,是陈星尘用竹刀一笔一划精心刻就,每一道纹路都细腻入微,宛如天成。纹路之间凝着的天青釉料,在神奇的窑变过程中,竟晕染出了一幅晨雾漫过群山的朦胧画卷,那若隐若现的美感,仿佛能将人带入一个如梦如幻的仙境。
松岛美惠子不禁轻呼出声,她和服袖口佩戴的细瓷片随着动作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清响。“这......这胎体的透光性竟然堪比德化白瓷,然而这釉色却又蕴含着瀛桑灰釉独有的含蓄内敛之美......”她的声音中满是惊叹与赞赏。
“看这开片。”山本一郎微微佝偻着背,迫不及待地凑近观音瓶,鼻尖几乎要触碰到瓶身,他那粗粝的指腹悬在瓶肩处,犹豫着不敢落下,生怕自己的鲁莽会惊扰到这件宛如珍宝的艺术品。
“这绝非刻意为之的冰裂纹,倒像是陶土在熊熊窑火中自然而然‘生长’出来的,恰似富士山雪线消融之时,岩缝间悄然渗出的涓涓细流,充满了自然的灵动与生机。”
林婉清则专注地盯着观音瓶身上衣褶的线条,她的指尖在掌心不由自主地悄悄勾勒着,仿佛想要捕捉那每一处微妙的弧度。“拉坯的时候,想必是分了七次接胎吧?这衣纹的弧度顺着胎体的走势自然下垂,没有半分生硬之感,好像是观音指尖拈花的姿势,都仿佛藏着陶土在旋转时那细腻的呼吸感,实在是妙不可言。”
然而,渡边健一的黑脸此刻却愈发阴沉了几分。他死死地盯着瓶底陈星尘独有的刻款,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忽然,他猛地踏前半步,木屐跟重重地磕在砖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之前明确说了‘单人操作’,你身边的李桑......”
“渡边君。”苏逸风突然开口,他的声线带着老匠人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沉稳与威严。他缓缓指了指观音瓶颈部那细微的修坯痕迹,说道:“你看这道旋纹——从泥料揉制时顺时针的翻摔手法,再到拉坯过程中右手拇指留下的独特压痕,全程皆是同一人手法。倘若有人辅助,泥料的松紧度和胎体所受的力,绝不会如此均匀纯净。”
“何况......”松岛美惠子接过话头,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陈星尘那染着釉色的指尖上,“能够将龙国白瓷那如蜜般甜美的‘甜白’釉色,与瀛桑独具韵味的‘灰被釉’完美熔于一炉,还能让窑变生出这般浑然天成、妙趣横生的效果......这样的作品,本就应该让制陶人最纯粹、最真实的手艺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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