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气,仿佛这片焚魂蚀骨的磷火海,只是他家打翻的一坛劣质灯油造成的污染。他放下竹篓,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半尺高、黑不溜秋、油腻腻的…陶土油瓶!瓶口塞着一个破布卷成的塞子,瓶身上沾满了干涸的、深褐色的油垢,散发着一股混合着陈年油脂、烟熏火燎和劣质灯芯的独特气味——正是农家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油瓶!
他拔掉破布塞子,一股更加浓郁的、陈腐的油脂味弥漫开来。他低头看了看瓶里,似乎只剩下瓶底浅浅一层浑浊粘稠、颜色深褐的…残油。
“就剩这点底子了…”李长生心疼地咂咂嘴,似乎很不舍。但他看了看周围无边无际、散发着硫磺尸臭的幽绿磷火海,脸上露出了“必须打扫干净”的决心。
“算了算了,总比留着这埋汰玩意儿强!”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惋惜。
然后,在河岸这边仅存意识的修士们(包括昏迷者潜意识)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彻底崩坏的“注视”下——
李长生高高举起了那个沾满油垢的破旧油瓶,瓶口朝下,对着脚下那片浩瀚无边、焚魂蚀骨的幽绿磷火海,如同浇灭一簇碍眼的野草般,轻轻一倾!
“滋啦——!!!”
一声惊天动地、仿佛亿万怨魂同时被滚油泼中的恐怖尖啸,瞬间响彻了整个地下空间!这声音超越了听觉,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炸裂!
瓶底那点浑浊粘稠、毫不起眼的残油,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化作一道粘稠的、深褐色的油线,浇入了浩瀚的幽绿磷火海中!
油线落下的瞬间!
如同滚烫的岩浆泼入了万年冰湖!
被浇中的区域,那粘稠如液态、散发着刺骨冰寒和焚魂之力的幽绿磷火,如同遇到了绝对的天敌,瞬间发出刺耳欲聋的“滋啦”爆响!浓烈到化不开的白烟冲天而起!
深褐色的残油所过之处,幽绿的磷火如同冰雪般飞速消融、熄灭!粘稠的火焰被强行“浇”开一条巨大的、不断蔓延的沟壑!沟壑两侧,磷火疯狂地扭曲、挣扎、试图反扑,却被那深褐色的油渍牢牢压制、吞噬!
更恐怖的是,那深褐色的残油仿佛拥有生命,落地后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拥有生命的墨汁般,在白骨之海上迅速蔓延、扩散!所到之处,幽绿的磷火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绝望的哀鸣,成片成片地熄灭!深褐色的油渍如同贪婪的巨口,疯狂吞噬着绿色的火焰!
浩瀚的磷火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片不断扩张的、粘稠的、散发着陈腐油脂味的深褐色油渍所覆盖、取代!那焚魂蚀骨的冰寒和怨毒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属于劣质灯油燃烧后的陈腐油烟味!
“滋啦!滋啦!滋啦…!”
刺耳的爆响如同死亡的哀乐,响彻整个空间!
仅仅片刻功夫!
那片浩瀚无边、令真仙都望而却步的焚魂磷海,竟被一瓶底浑浊的残油,硬生生浇灭了大半!只剩下边缘地带还有零星的幽绿火焰在苟延残喘,跳跃几下,也迅速被蔓延的深褐色油渍吞没!
整个地下空洞,只剩下浓烈刺鼻的油烟味,以及一片覆盖在无尽白骨之上、粘稠深褐、散发着劣质灯油气味的…巨大油渍。
李长生晃了晃手里的空油瓶,听着最后几滴残油滴落在油渍上发出的轻微“啪嗒”声,脸上露出了“总算干净了”的满意表情。
“嗯,这下顺眼多了。”他点了点头,随手把那个空了的、沾满油垢的破油瓶塞好破布塞子,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竹篓里。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家当。
他背起竹篓,浑浊的目光扫过脚下这片被油渍覆盖的白骨之海,又看了看前方——磷火熄灭后,油渍覆盖的白骨之海尽头,隐约显露出一个巨大、古朴、紧闭着的青铜巨门的轮廓。
“门?”他嘀咕了一句,似乎对那扇门有点兴趣,抬脚踩在粘稠的油渍上,如同踩在普通的泥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青铜巨门的方向走去。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充斥着油烟味的死寂空间里,清晰得如同踩在河岸这边幸存者早已碎裂的心脏上。
直到那佝偻的身影消失在青铜巨门方向的幽暗中,河岸这边,一个昏迷中弟子抽搐的身体才猛地一僵,随即彻底松弛下来,再无生息。他破碎的神魂,最终被那瓶底残油浇灭磷海的荒诞景象,彻底碾成了虚无的尘埃。
玄诚子躺在冰冷的地上,昏迷中的脸庞扭曲着,仿佛在永恒地重复着一个无声的呐喊:
油…
油瓶…
浇灭了…
磷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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