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血红的宗门令箭已钉死在青石村祠堂门楣上。箭尾玄铁打造的狰狞鬼首口中,死死咬着一卷以人皮硝制的檄文,边缘处残留着几根蜷曲的黑色羽毛——那是昨夜被稻魂飞虱啃噬殆尽的纸人残骸中,唯一未被田鼠洞吞噬的怨气所凝。箭簇深入老槐木三寸,伤口处渗出暗红树胶,胶液蜿蜒流下,在檄文表面“玄天诛魔”四个蚀骨大字旁,凝成一行歪扭如虫爬的小字:
**“青石寸草,皆魔孽所化,屠尽可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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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抖如筛糠,枯指还未触及人皮檄文,那字迹已如活蛆般蠕动起来。蚀骨的“魔”字突然裂开,钻出一股粘稠黑气,毒蛇般噬向他眉心!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货郎昨日遗落在肉案下,沾着赵四柴刀崩飞的锈屑)被风卷起,“当”地撞上黑气。黑气触到铜锈,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嗤”响,瞬间缩回檄文,人皮表面只留下一个焦黑的灼痕,形如一只扭曲的脚印。
“祸事了…天大的祸事!”里正瘫软在地,裤裆下洇开一片腥臊。他浑浊的老眼映着檄文下方密密麻麻的血指印——东荒仅存的七大宗门,血鹰堡、药王谷残部、伏魔寺余孽、寒玉洞天…甚至还有三家名不见经传的末流小派,猩红的印记像溃烂的疮疤,死死盖在玄天宗那枚扭曲的星旋徽记之下。
村东,灵湖新垦的稻田上空,风云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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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的烟柱撕裂晨霭,自七道方向冲天而起。血鹰堡的“焚城血烟”裹着刺鼻的硫磺与腐尸味,药王谷残部“百草瘴”蒸腾起斑斓毒雾,伏魔寺余孽的“金刚怒焰”则如熔金泼洒,更有一道惨白的“寒玉玄光”自北方冰原射来,所过之处,空气冻结成细碎的冰晶簌簌坠落!七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尚未真正降临,威压已如无形巨磨碾下。村中残存的土墙“簌簌”剥落泥皮,水井石沿崩开裂纹,连那株老槐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昨夜被令箭钉穿的创口处,暗红树胶如血泪般汩汩涌流。
阿草颈间的驼铃骤然自行震响,不再是往日驱蚊的清脆,而是沉闷如垂死巨兽的呜咽。铃舌疯狂撞击内壁,那曾被血污填平的“殁仙咒眼”刻痕,竟在剧烈的震荡中重新清晰,甚至凸出铃壁,像一颗即将挣破皮肤鼓胀而出的黑色眼球!粘稠如沥青的黑光在刻痕深处急速旋转,一股冰冷、贪婪的吸力漩涡般生成,贪婪地撕扯着村中弥散的恐慌气息,连里正裤裆下的尿渍都蒸腾起丝丝缕缕的白气,被那“眼球”吞噬!
“阿爷!”阿草惊恐地捂住脖子,铃铛滚烫如烙铁,皮肤已被灼出焦黑的咒眼烙印。她跌跌撞撞扑向小院,只见李长生正蹲在窗根下那盆野菊旁,破陶碗里泡着那截焦黑的指骨,水面漂浮着几缕昨夜灯油烧出的灰絮。七道毁灭火光的倒影,已扭曲着印在浑浊的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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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生眼皮都没抬。他伸出枯瘦如竹节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夜补衣时蹭上的线头碎屑和灯油灰烬,轻轻搅动了一下陶碗里的浊水。
“咕噜…”
水面微澜。七道毁天灭地的光焰倒影,在指骨周围浑浊的水波中猛地扭曲、碰撞、撕咬!焚城血烟与金刚怒焰绞缠,爆开大蓬虚幻的火星;百草瘴撞上寒玉玄光,滋生出大片惨绿的冰晶毒雾…倒影的厮杀无声而惨烈,浑浊的水面如同沸腾,碗底那截焦黑的指骨微微震颤,骨缝深处残存的星旋碎屑,贪婪地吸收着水面倒影厮杀逸散出的狂暴能量。窗台上那盆半枯的野菊,叶片上黯淡的星点斑痕骤然亮起,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萎靡的叶脉瞬间贲张,焦黄的叶尖竟挣扎着挺直了几分!
“轰——隆——!”
真实的巨响终于撕裂了倒影的战场。七道毁灭光束如同七条狂暴的孽龙,在青石村上空百丈处轰然对撞!没有想象中的湮灭抵消,反而如同滚油泼进了火堆——焚城血烟点燃了金刚怒焰,百草瘴催化了寒玉玄冰的爆裂,各种相生相克又彼此增幅的毁灭能量疯狂叠加、殉爆!一个直径超过千丈、边缘流淌着熔金、毒雾、冰屑与血色雷霆的混沌能量球,如同灭世的肿瘤,在村庄上空急速膨胀!恐怖的压力率先降临,村口几间本就摇摇欲坠的茅屋“哗啦”一声被压垮,碎草烂泥四溅。祠堂门楣上那支玄铁令箭剧烈震颤,箭尾鬼首口中的人皮檄文“噗”地自燃,化作一道污血般的黑烟,尖叫着汇入头顶那团混沌的毁灭能量球中!
能量球的核心,一点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黑暗正在酝酿,那是殁仙咒力在毁灭风暴中提纯的“湮灭之核”!一旦爆发,青石村连同这片新生的灵田,将彻底化为虚无的尘埃,连时光的印记都会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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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灭顶之灾悬于发梢的刹那,李长生终于端起那只破陶碗。
碗中浊水翻滚,焦黑的指骨沉在碗底,吸饱了七道光影厮杀的能量和檄文所化的污血咒力,骨缝里残存的星旋碎屑亮得如同濒死的星辰。他手腕微倾,浑浊的、漂浮着灰絮的、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洗指骨水,混着碗底沉淀的归墟盐沙和光阴河泥,朝着窗根下那片干裂的泥地,缓缓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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