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比黄金更稀有的事物。
它也是比冰雪更脆弱的幻觉。
丹增罗布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法身舍利捧在手心,温润的佛光透过他干枯的指缝,映照出他眼中重燃的决绝。
卓玛拉姆则沉默地撕下自己的外袍,用最柔软的里衬,将昏迷不醒的洛桑嘉措紧紧包裹,固定在自己背上。
他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具空壳,却又重得像一整座须弥山。
寂灭冰湖的暖意被他们抛在身后。
前方的世界,是连绵到天际的苍灰色山脉,山巅的积雪在湛蓝天幕下,反射着刀锋般冷硬的光。
风从高原的尽头吹来,不再夹杂魔神的嘶吼,却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荒芜,吹得人灵魂发冷。
他们踏上了征程。
第一天,天色尚可。
第二天,铅灰色的云层就压了下来,天空低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起初是细碎的雪绒,转瞬就变成了撕扯天地的暴风雪。
风声里,夹杂着一些细碎的,不属于自然的呜咽声,像是无数饥饿的婴孩在哭嚎。
“是‘托孜’。”
丹增罗布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有些模糊。
“荒原上饿死的怨魂,它们被洛桑嘉措身上残存的生机吸引过来了。”
卓玛拉姆咬紧牙关,将背上的洛桑嘉措又系紧了几分。
风雪中,一道道扭曲的,半透明的影子,正从四面八方朝他们飘来,那些影子的面孔上,只有一双双空洞而贪婪的眼睛。
丹增罗布停下脚步,将那枚法身舍利高高举起。
他没有念诵宏大的经文,只是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调,反复吟唱着一个最简单的六字真言。
“嗡……”
金色的佛光,以舍利子为中心,化作一圈柔和却不容侵犯的涟漪,荡漾开去。
“嘛……”
那些扑上来的“托孜”,在接触到金色光晕的瞬间,发出了无声的尖啸,贪婪的面孔瞬间被净化成了痛苦与解脱。
“呢……”
它们扭曲的身体在光晕中缓缓消散。
“叭……”
化作了最纯粹的青烟。
“咪……”
最后融入了漫天风雪。
“吽。”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周遭百米之内,再无一个怨魂。
只有风雪依旧。
卓玛拉姆凭借着对山脉走向的记忆,在一处被巨石遮蔽的避风凹陷处停了下来。
他们需要休息。
她将洛桑嘉措轻轻放下,借着舍利子微弱的光芒,端详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那张曾经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平静得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
卓玛拉姆下意识地握住了胸口的绿松石项链。
一丝微弱的暖流,从项链上传来。
她惊讶地低头看去,只见那颗原本暗淡无光的绿松石,此刻竟隐隐流转着一层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宝光。
它在吸收法身舍利逸散出的佛光。
这件母亲留下的遗物,在漫长的守护中,似乎也开始发生某种未知的蜕变。
一丝微弱的力量感,顺着项链,缓缓注入她疲惫的身体。
不知行走了多少个日夜。
当他们翻越过最后一座被冰川覆盖的山脊时,一座孤零零的佛塔,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太古老了。
塔身由一种暗青色的岩石砌成,大半截都被冻结在亿万年的冰层之下,只有塔尖顽强地刺破冰雪,指向苍穹。
整座佛塔,散发着一种被时光遗忘的死寂。
仿佛它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巨大存在的墓碑。
他们终于到了。
走近佛塔,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这股寒意并非来自冰雪,而是源于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所散发出的威压。
佛塔的大门,并非木石,而是一种暗沉的,不知名的金属。
门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那并非卓玛拉姆所认识的任何一种梵文。
那些笔画更加扭曲,更加原始,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直指规则本源的力量感。
丹增罗布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伸出枯瘦的手,带着朝圣般的虔诚,缓缓推向那扇冰冷的金属大门。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大门的瞬间。
“嗡——”
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声,骤然响起。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们两人的脑海中炸开。
紧接着,一个苍老,威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如同神明的审判,在他们的灵魂深处回荡。
“汝等凡人……”
“……何以窥探‘轮回’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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