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心的震动已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
秦千风额角抵着冰凉的石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股钻心的疼从识海深处翻涌而出，仿佛有无数黑针在脑内搅动。
他听见沈清漪急促的喘息就在身侧，白芷攥着玉珏的指节泛白，可这些声音都被耳畔的轰鸣碾碎了——那是来自混沌最本源的震颤，像远古巨兽苏醒时的低吼。
"看那里。"白芷突然出声，声音发颤。
秦千风勉强抬头，便见原本悬浮的石碑正渗出浓稠黑雾。
那些黑雾在半空翻涌，竟凝出一道虚影：青面獠牙的头颅下拖着蛇身，每一片鳞甲都泛着令人作呕的紫斑，猩红竖瞳里翻卷着漩涡，正是前几日在幻境中见过的混沌之影。
"归源之子。"虚影开口时，整个塔心都在共鸣，"你以为知道自己的来历就能反抗？
你的魂是原初之焰所铸，你的骨是封印的基石——你生来就是我的容器，是我重临人间的钥匙。"
话音未落，秦千风突然踉跄跪地。
他看见黑雾化作无数细针，正顺着他的七窍往识海钻。
意识里的画面开始扭曲，高尔村的竹楼、母亲缝补银铃时的侧脸、沈清漪吹笛时扬起的发梢，通通被染成了血红色。
有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低语："反抗？
你娘用银铃护住的，不过是你轮回的印记；高尔村的火种，早就在等我来取......"
"千风！"沈清漪的手突然扣住他的后颈。
秦千风模糊的视线里，她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透，平日清亮的眼尾泛红，指尖还滴着血——那血不是普通的红，是带着金芒的赤，落在他心口的誓约之印上，滋滋作响。
"凰血锁魂。"沈清漪咬着牙，另一只手按在他后心，"青鸾宗秘传的神魂稳固术，我...我进塔前就用凰羽心锁连了我们的命。
现在用我的血做引子，能撑一时。"
秦千风这才察觉，原本混乱的识海突然被一道暖光劈开。
沈清漪的血像活物般顺着经脉游走，每过一处，黑针便发出嘶鸣碎裂。
可他也看见，沈清漪的唇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青白，指尖的血珠越来越淡，连站都站不稳。
"清漪！"白芷突然扑过来扶住沈清漪的腰。
她的青鸾净灵玉此刻亮得刺眼，连玉珏上的裂痕都在发光，"你不要命了？
这术法耗的是本源精血！"
"总比看着他被吞了好。"沈清漪扯出个苍白的笑，可话音未落，混沌虚影突然暴起。
它蛇尾一甩，直接抽碎了半面石壁，紫黑色的雾气裹着腐臭扑面而来，瞬间便要笼罩秦千风。
"退开！"白芷突然将沈清漪推到身后。
她原本温婉的眉眼此刻紧绷如弦，指尖掐出玄奥法诀，青鸾玉珏在掌心剧烈震颤，"凤鸣九霄诀第七重——音震苍穹！"
清越的凤鸣声骤然炸响。
那不是普通的声音，而是实质化的音波，带着金红两色流光，像一把无形的刀劈开黑雾。
秦千风看见混沌虚影被震得向后暴退，蛇鳞上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沈清漪鬓角的凰羽锁突然亮起，替她挡下了一道残余的黑雾；连他自己识海里的黑针都被震散了大半，疼痛竟轻了几分。
"好样的，阿芷。"沈清漪靠着石壁喘气，眼底闪过赞许。
可白芷的情况并不乐观。
她额角渗出冷汗，指尖在发抖，连法诀都有些不稳："这是...我能施展出的极限了。
千风，你得快些......"
秦千风握紧了拳。
此刻他识海深处，混沌意志正化作他自己的模样，站在一片焦土上。
那"他"的脚下是高尔村的断壁残垣，母亲的银铃落在泥里，沈清漪的玉笛断成两截，白芷的青鸾玉珏碎成齑粉。
"看到了吗？"混沌的声音与"他"的声音重叠，"你的反抗只会让他们死得更惨。
臣服于我，我可以保他们周全。"
"放屁！"秦千风吼出声，体内的火种突然爆发出灼热的光。
那是他从高尔村带出来的火种，是母亲在冬夜里为他捂热的火种，是他在雪地里捡柴时护着的火种——此刻它化作一柄火剑，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我娘教我要护着村子，不是当什么容器！"秦千风踩着"自己"的胸口逼近，火剑抵住那团黑雾的核心，"沈清漪说我早就在反抗宿命，白芷用命换我反击的机会——我要是现在认了，才是真的对不起他们！"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混沌的声音里终于有了裂痕，"这不过是轮回的开端......"
"去你的轮回！"秦千风挥剑斩下。
塔心突然安静下来。
混沌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无数黑点消散在空气中。
沈清漪的凰血终于耗尽，她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却被白芷稳稳扶住。
秦千风跪在地上，胸口的誓约之印还在发烫，可那灼痛里带着说不出的轻快——他识海里压了十几年的枷锁，终于断了。
"结束了？"白芷轻声问，声音还在发颤。
"暂时。"秦千风抬头，看见石碑上的古篆正在消退，只留下他的名字泛着微光。
他摸向心口的火种，却愣住了——那团原本暖黄的光，此刻竟变成了金红相间，像凤凰的尾羽在燃烧，"它...变了。"
沈清漪勉强抬头，目光落在他掌心："这是...原初之焰的真容？"
"不知道。"秦千风盯着火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苏醒，像沉睡的野兽被唤醒了一角，"但至少...现在它属于我，不是什么封印的工具。"
塔外的阴云不知何时散了。
雪光透进破碎的塔顶，落在三人身上。
秦千风突然注意到，胸口的誓约之印原本有道细微的裂痕，此刻竟被火种的光填满了。
他伸手触碰那印记，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有人在说：别急，这才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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