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晨雾裹着潮湿的寒意漫进来时,秦千风正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沈清漪昨夜守了他半宿,此时趴在石案上浅眠,发梢沾着露水,在火把余烬里泛着淡青色的光。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腕,那里的黑气比昨日更浓了些,像条活物般顺着血管往手肘攀爬。
昨夜那个"自己"的影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同样的青衫,同样的眉骨弧度,连笑起来时唇角的小痣都分毫不差,只是眼底翻涌的不是他惯常的冷静,而是某种近乎偏执的灼热。
"千风?"沈清漪揉着眼睛直起身子,声音还有些发哑。
她伸手要碰他的肩,又在半空中顿住,指尖微微发颤,"还疼吗?"
秦千风心头一跳。
从前她总爱拍他肩膀,说"小怪物别绷着",此刻却像在碰一团随时会炸的火。
他扯出个笑:"好多了。
清漪,我们该启程了,再耽搁下去——"
"我去叫醒白芷。"沈清漪突然转身,发绳在转身时散开一缕,扫过他手背。
那触感轻得像片羽毛,却让他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从昨夜火把熄灭开始,沈清漪看他的眼神就多了层说不清的东西,像隔着层毛玻璃,明明近在咫尺,却总差那么一点温度。
营地设在地宫外的老槐树下。
白芷正蹲在溪边淘米,青瓷碗里的米粒随着她的动作泛起涟漪。
沈清漪走过去帮她,两人的低语混着溪水声飘过来:"......真的没问题吗?"
"清漪姐,千风哥哥不会有事的。"白芷的声音温温柔柔,"他连意识空间的混沌之影都能撑住,还有什么——"
"如果他根本不是千风呢?"
沈清漪的话像块石头砸进溪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白芷的裙角。
秦千风脚步一顿,藏在树后的手指掐进掌心。
他看见沈清漪攥着腰间的青玉坠子,那是青鸾宗的信物,此刻被她捏得泛白,"昨夜火把灭的时候,我摸到他后背的伤......和从前不一样。"
"不一样?"白芷歪头,"哪里不一样?"
"更烫。"沈清漪的声音发颤,"烫得像要把我手烧穿。
可从前他受了伤,总说'清漪的手最凉,多摸摸就不疼了'......"
秦千风的呼吸突然滞住。
那是他去年在断魂崖救她时说的话,当时他为她挡了三刀,伤口疼得冒冷汗,却还笑着哄她摸他的脸。
这个细节,除了他和沈清漪,再无第三人知。
树影摇晃间,一道青衫身影从另一侧绕过来。
秦千风瞳孔骤缩——来者正是昨夜地宫里那个"自己"!
他穿着和秦千风同款的青衫,腰间悬着形意门的木牌,连发梢被晨风吹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伪秦千风在沈清漪身后站定,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觉得他还是原来的他吗?"
沈清漪猛地转身,青瓷碗"啪"地摔在地上。
米粒混着泥水溅到伪秦千风鞋尖,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指尖轻轻抚过她发间的银簪——那是秦千风去年用攒了三个月的零用钱给她打的,"誓约之印已经腐化,他迟早会被混沌吞噬。"
"你......你是谁?"沈清漪退了一步,后背抵上老槐树。
伪秦千风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和秦千风如出一辙,连右边虎牙微微翘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我是更好的选择。"他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你不是最怕看他疼吗?
我可以永远不疼。"
沈清漪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她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千风......你别吓我。"
"我是真的。"伪秦千风的指尖贴上她脸颊,"你摸摸看,我的心跳和你一样快。"
秦千风再也忍不下去。
他从树后冲出来,拳头裹着形意拳的劲风向伪秦千风面门砸去。
伪秦千风侧头避开,动作流畅得像是早有预料:"急什么?
我不过是和清漪说说话。"
沈清漪被两人的动静惊得后退,撞翻了溪边的陶壶。
白芷从石堆后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把没淘完的米:"千风哥哥?
清漪姐?"
秦千风盯着伪秦千风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他惯常的冷静,只有翻涌的黑浪,像要把所有人都拖进去。
他突然开口:"你知道我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玉佩藏在哪里吗?"
伪秦千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在后院老梅树第三根枝桠的树洞里,用红布包着。"秦千风逼近一步,"那是我十岁生辰时娘塞给我的,她说'小风要记住,再难也要抬头看月亮'。"他的声音发颤,"你说你是我,你倒是说说,那红布上绣的是什么?"
伪秦千风沉默了。
"是并蒂莲。"秦千风的拳头重重砸在他胸口,"我娘手巧,说等我娶了媳妇,要给小两口也绣一对。"他望着伪秦千风脸上裂开的蛛网状裂纹,突然笑了,"你模仿得了我的脸,我的动作,甚至我的语气......可你模仿不了我娘的手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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