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人能度”吵得陆掸子的耳朵生疼,她的幻灵根隐隐作痛。
陆掸子双手合十虔诚低头,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个足迹地走在黄沙遍地的长街上。
飘扬的旌旗色彩鲜艳,高大的牌坊轻轻摇摆。小摊贩们热情地招呼着来往的客人,酒楼里飘出食物的香味。仔细听,还有琴音和嬉笑。
这条无止境的长街繁华、热闹、人群熙熙攘攘。
究竟是幻灵根产生的幻觉,还是剥去幻觉后的真相?陆掸子忍着恶心,不去看没有嘴的泥人嬉闹着。
好歹我还有嘴。
陆掸子悄悄摸了摸自己流动的黑色的口腔。将口腔变成普通人类的模样。
不眠不休地行走让陆掸子精神恍惚,一旦臣服于困意,就是成为“人能度”的一座牌坊,或者沙粒。可能性最多的是成为这里的食物。
更要命的是这里不能使用灵气和术法。尽管这里灵气稀薄到近乎绝迹,且陆掸子的身体现状是,根本无法流畅地运转灵力。
哈哈等于没有禁制呢!
不休息对修仙者来说是家常便饭,前提是健康的、正常的修仙者。陆掸子的状态明显快撑不住了。
陆掸子被一群跑过的小孩子撞得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
这是进入人能度的第一个月,至少是体感上的一个月。
究竟来这里多久,陆掸子也没法确定,因为太阳一直挂在人能度的天上。
每次抬头,都能看见纠缠交媾的两只红色巨鸟,眼睛仿佛被针穿刺。
不可直视太阳?还是单纯被恶心了?
小蛇已经缩进陆掸子的里衣里,贴着陆掸子的身躯,被她的体温捂热。
陆掸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着头在路上走着,维持着肃穆悲哀的神情,秋风卷起堆积的树叶呼呼作响。
饥饿和困倦在摧残着她的意志。
多么想走进那些繁华的酒楼,进去喝一杯飘香的珍馐美酒,去听一曲婉转动人的小曲。漂亮的美人会打着转,舞动衣袖贴在耳边轻声细语。
酒香直直地钻进陆掸子的鼻腔,食物被油煎炸的味道和触感在她的舌尖盘旋。
身后有什么东西攒动的声音。混杂在吵嚷的叫卖声中像是幻觉。
陆掸子的幻灵根传来阵阵痛楚,一切物象有片刻的扭曲变质。酒香变成了腐臭的污水味。硬要形容的话,是废弃很久的水潭里,堆满动物尸体发酵的味道。
食物的香气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不过多了点腥味,像是没处理干净的肉块。如同那种,只是单纯把一整个动物尸体打碎,做成肉饼,直接烹饪的味道。
好歹把内脏、消化系统什么的处理一下吧……
不过饿到极致的时候,消化物都是可以吃的,只是有点苦。
人声在耳边凑近又远离,陆掸子总觉得身后有不知道几只眼睛盯着。
她的欲望在冲击她的理智。
万幸的是,陆掸子曾修炼的欢道最主要的一点是和欲望打交道。合欢道多研究爱欲,而她致力于解析七情六欲。
她对合欢道的“爱”打上一个问号。
她手掌护住心脉,防止被突如其来的变故袭击。
一个瘦骨嶙峋的人悄无声息地凑近,一把抓住陆掸子的手腕。陆掸子一惊,扭头就对上一张堆满笑容的脸。
它头发盘起,一丝不苟地挤着头皮,亚麻布勉勉强强盖住了瘦削的身体。皮紧实地贴在它的脸上,眼珠里流动着凝成实质的幸福。
那是虫子吗?虫卵?
陆掸子努力克制着自己抽动的面颊。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大街上这么久,好不容易引上来一座泥菩萨,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单纯地在刚进来的时候大口吃肉喝酒也是可以引上来泥菩萨的,不过事情走向会比较恐怖。
陆掸子也不想丧失意识,成为祭祀的人牲,把骨肉作为肥料去供养一群泥菩萨。
为了防止自我被“人能度”消化,她选择最少程度地摄取这里的物品,伪装成一个朝圣者,去祭拜“人能度”的意识具象。
“小友,你也是来参加庙会的吗?你也想感谢禄大人的度化之恩的吗?”泥菩萨嘴角大大地扯起,破坏了面皮的流畅。它的眼睛却并没有笑,只是紧紧盯着陆掸子。
陆掸子喉头一紧,生生压住后退一步的冲动,同样勾起狂热的笑容。“禄大人度化万千功德!万千功德!”
好歹是活人,好歹是人。不过好像没有好到哪里去。陆掸子幻灵根刺痛了一下,她眼里的泥菩萨流动着,一块块泥土变成血肉,重新填上掉下的碎屑。
泥菩萨按着陆掸子跪下,把她的头狠狠砸在泥土地上,溅起飞扬的黄沙。
一些闪动的图景在陆掸子的视线飘过。
陆掸子大喊着无量功德,眼角却痛出了眼泪花。
周遭的景象在她叩头又抬起的瞬间崩塌成碎片,那些美好的喧闹的街区先是褪色,后流露出陆掸子恍惚间看见的景色,两者重叠着破碎。
视觉那么迷幻,那些声音仍在耳边清晰缠绕。有人在谈论西面刚成亲的小两口,有人在感慨孩童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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