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甄家密信的指尖发颤,信纸边缘被指甲掐出细碎的褶皱。
窗外竹影摇晃,有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廊上,像极了前日祠堂爆炸后飘飞的瓷片——那时我们还以为不过是哪个粗使婆子碰翻了烛台,如今才知,暗处的手早就在拨弄棋局。
"林姐姐?"史湘云的鼻尖几乎要凑到我袖管上,她身上带着刚烤完鹿肉的焦香,"你藏着什么宝贝呢?
可是甄家送了姑苏的蜜饯?"
我反手握住她手腕,触到她腕骨上还沾着烤鹿肉的油星子——这丫头方才准是在藕香榭和小厨房的婆子们抢炭火。"云丫头,去把三妹妹叫回来。"我刻意放轻声音,眼角余光瞥见廊下竹帘一动,探春已经提着月白绫裙跨进来,鬓边的茉莉簪子颤巍巍的,"不用叫了,我在窗根底下听见甄家的人来了。"
她手里攥着本青布封面的册子,封皮磨得发亮,正是我们半月前才编好的"诗词密码本"。
那本子里夹着我们抄录的《天工开物》化学篇,还有我用现代编剧知识编的"物码对照表":盐田对应"沧波",银两对应"玉屑",北静王的封号拆成"北堂"和"瑶台"——原是为了诗社里传递消息时遮人耳目,没成想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
"周管事说甄家老爷在苏州避风头。"我把密信展开铺在案上,烛火映得"北静王欲购江南三十里盐田,贾府涉银百万"几个字像烧红的铁,"若这盐田是北静王用来洗钱的,那贾府就是他案板上的肉——抄家时首当其冲的替罪羊。"
探春的手指在密码本上快速翻动,茉莉香混着纸页的霉味钻进鼻腔:"用'沧波三十丈'代指盐田,'玉屑满箱'代指百万银两。
诗社今个儿要咏菊,正好把这两句嵌进咏菊诗里。"
"可宝姐姐..."我想起早上宝钗那碗被搅碎的茶汤,她目光浸着水的模样突然浮上来。
"宝姐姐方才还说要帮我们管账目呢。"史湘云把密信往袖子里一塞,发辫上的珊瑚坠子磕在桌角,"我这就去蘅芜苑,就说诗社要改题目咏菊,非拉她来不可——她要真存了戒心,正好在诗里看出门道;要是没戒心..."她歪头一笑,露出虎牙,"就当给她提个醒儿。"
我望着她跑出去的背影,裙角带起一阵风,把案上的密码本吹开一页。
上面歪歪扭扭记着我教紫鹃认的"酸碱试纸"画法——昨夜祠堂爆炸后,我用碎瓷片刮了墙灰,偷偷在潇湘馆配了酸碱试液。
原是防着有人使阴招,没成想今日就要用上。
午后的秋爽斋桂香浮动,我捧着茶盏坐进围屏里,眼角余光扫过主位上的贾母。
老太太正拉着宝钗的手说"宝丫头的藕粉桂糖糕最得我心",可我知道她的耳尖在动——这是她听戏文时入神的模样,此刻满屋子的吟诗作对,怕比戏文还精彩。
"林姐姐先起个头?"探春用茶筅搅着茶沫,沫子在盏中聚成"沧波"二字。
我抚了抚腕上的翡翠串珠,那是方才紫鹃塞给我的,说"带着这个,胆子壮"。
"咏菊么..."我望着廊下开得正好的黄菊,"不妨题作《忆菊》。"
笔锋落在纸上时,墨汁洇开的痕迹像极了江南的水网:"怅望沧波三十丈,玉屑满箱映月寒。"
史湘云立刻拍着桌子笑:"好个'沧波三十丈'!
我这《种菊》就接一句'移来瑶台三分露'——林姐姐你说,这露是晨露还是...别的露?"她冲我挤眼睛,鬓角的珊瑚坠子闪了闪。
宝钗的茶盏"当"地碰在桌上,我抬头正撞进她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浸着水,倒像淬了冰,可她唇角还挂着笑:"云丫头这诗倒巧,瑶台露...可是北堂的露?"
我心里一松——她听懂了。
变故来得比诗社收尾还快。
贾环掀帘进来时,我正盯着宝钗袖中鼓起的纸角——她方才借帕子掩着,把我那两句诗抄走了。
这混球穿着件簇新的宝蓝缎子马褂,手里提着个锡壶,酒气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熏得人发晕。
"今日诗社热闹,我特特让厨房温了绍兴花雕。"他把锡壶往桌上一墩,壶底撞得茶盏乱响,"林姐姐最喜吃酒,可别嫌我粗笨。"
我望着他指节上的红痕——那是昨日在马厩和小斯打架留下的。
他突然献殷勤,定没安好心。
指尖触到腕上的翡翠串珠,那是我启动回溯的暗号。
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像被水浸过的画纸,再清晰时,贾环刚把锡壶放在桌上,酒液正从壶嘴溢出一滴,落在木桌上洇开个深色的圆。
我装作拂袖,袖角扫过锡壶,指尖沾了点酒液。
凑到鼻端一闻,除了黄酒的甜,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这是氰化物的味道!
前世做编剧时查过毒理资料,苦杏仁味正是氰化钾的特征。
"紫鹃,把我的螺子黛拿来。"我借着找东西的由头,用帕子沾了酒液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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