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黄浦江,将外滩的高楼轮廓模糊成灰色的剪影。林墨站在防汛墙边,指尖轻轻触碰着脖颈上那个钟形的尸斑印记。昨夜的第七声钟响过后,这个印记就像凝固的青铜般再无变化,但每当江风掠过,皮肤下就会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蠕动。
老教授蹲在潮湿的岸边,用龟甲碎片在泥地上勾画着复杂的卦象。他的动作很慢,每画一笔都要停下来喘口气。三枚残卦已经碎了两枚,仅剩的一枚也被裂纹分割得支离破碎。王刚站在不远处,手中的长枪枪尖微微颤动,指向江心某个特定的位置。
"看那边!"王刚突然压低声音,手指向江心。雾气中,十几艘纸扎的小船无声地浮现,每艘船头都挂着一盏青灯,与昨夜自焚的纸人商队如出一辙。这些船没有靠岸的意思,而是在江心围成一个完美的圆圈,青色的灯光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是某种神秘的召唤。
领队女孩牵着最小的孩子走近,她左掌心还留着水泡破裂后的红痕,像是一个未愈合的伤口。"那些船在等人,"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等愿意交易的人。"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艘小艇从对岸缓缓划来,船上坐着一个穿白裙的年轻女子,胸前别着"玛雅"的金属名牌。
林墨眯起眼睛,看见女子手中捧着一块青铜碎片,正是昨日沉船中出现的那种。纸船上的青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灯光突然转向小艇,在江面上交织成一座光桥。玛雅踏上光桥的刹那,她背包里飞出一沓照片——毕业典礼上的灿烂笑脸,图书馆熬夜苦读的身影,宿舍里嬉笑打闹的瞬间,所有珍贵的记忆都化作了实体。
"她在卖记忆!"老教授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龟甲掉落在地,卦象显示大凶之兆。照片在光桥上方自燃起来,灰烬如黑色的雪片落入江心。纸船中升起一个戴着圆顶礼帽的纸人,它用毛笔在玛雅额头画了一道古怪的符文,那块青铜碎片便自动飞入她手中。
玛雅接过碎片的瞬间,眼神变得空洞而茫然。她机械地转身,对赶来阻拦的朋友说:"你们是谁?"朋友递上的毕业相册被她推开,相册掉落时,内页的照片全部变成了空白。纸船上的青灯骤然大亮,灯光映照下,她的瞳孔里凝固着22岁的倒影,再也映不出新的景象。
铜像守卫突然集体转向这个方向,眉心的莲子射出青光想要拦截纸船。但光柱穿过纸船如同穿过幻影,只在江面上激起阵阵涟漪。王刚举起长枪,子弹却在触及青灯时化为铜屑飘散。林墨展开右翼光羽,发现这些纸船竟存在于不同时间流速的夹缝中,既在此刻,又不完全属于现在。
玛雅开始机械地重复毕业致辞,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却越来越空洞。她周围浮现出模糊的虚影——穿学士服的她正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眼神狂热的陌生人格。老教授急忙抛出三枚铜钱,铜钱落地组成困卦,暂时定住了她的身形。
"记忆被抽走了,"领队女孩捂住最小孩子的眼睛,声音颤抖,"他们拿走的不是片段,是'成长'的部分。"她掌心的红痕渗出细小的血珠,滴在地上形成一座微型火桥。林墨这才注意到,江岸不知何时已聚集了上百名玩家,都眼巴巴地望着纸船上的青铜碎片,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渴望。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冲出人群,高举手机里的全家福:"我换!"照片在空气中燃烧起来,纸船立刻分出一道新的光桥接引他。老教授想要阻拦,却被无形的力量反震倒地。男生换到的碎片刚入手,就忘记了自己妹妹的名字,站在原地茫然四顾,像个迷路的孩子。
骚动在玩家间迅速蔓延。有人开始撕毁珍藏的日记本,有人删除手机相册里的珍贵照片,都试图换取那些神秘的碎片。铜像守卫组成的青光网被不断冲击,莲子一个接一个地暗淡下去。林墨脖颈上的钟形尸斑突然发烫,他看见每个交易者头顶都飘着一根黑线,延伸向江底某个不可知的深处。
王刚的枪管已经滚烫,符文全部亮起也无法穿透纸船的防护。薪火团的孩子们手拉手唱起古老的童谣,歌声中,领队女孩用血在岸边画出一个简易的卦象。图案完成的刹那,玛雅突然停止背诵,呆呆地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她的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却让人不寒而栗。
林墨右翼光羽扫过江面,霓虹光带与尸斑黑纹同时发力。光羽触及之处,纸船上的青灯闪烁不定。他看见每盏灯芯都蜷缩着一个微型人偶,正是被交易记忆的玩家模样。最老的一艘纸船里,甚至坐着一个穿清朝服饰的商人,正数着手中的铜钱。
老教授挣扎着爬起来,用龟甲碎片划破手指,在玛雅额头补画一道反符。她手中的青铜碎片"咔"地裂开,漏出几缕黑气。玩家们如梦初醒,惊恐地发现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愤怒的情绪迅速蔓延,人群开始向江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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