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潮落地的刹那，空气仿佛被冻结。无数银线、尸虫、毒蛾在半空凝聚，最终化作徐济安的身形——但这具躯体早已不能称之为人。黑袍下的皮肤像灌满水的皮囊，不断有东西在皮下拱动，凸起的轮廓时而像手臂，时而像头颅，仿佛有无数活物在争夺这具躯壳的主导权。他脖颈处的血管暴起如青蛇，里面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洞，冒出刺鼻的白烟。

“把《苗疆蛊术破解录》交出来。”徐济安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蛊虫爬动的嘶响，“我可以让朱姑娘死得痛快点——毕竟她体内的子母蛊，还认我这个主。”

他抬手时，手掌突然从指缝间裂开，数条银线蛊如灵蛇般窜出，在空中盘旋成圈，针尖般的头部直指朱明玥的咽喉。朱明玥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按住心口，那里的皮肤下正传来熟悉的悸动——子母蛊的母蛊在徐济安体内，子蛊在她这里，只要对方心念一动，她就会痛得满地打滚。

“你的对手是我。”杨洪一突然将余烬罐往前一推，罐口的草木灰遇空气“腾”地燃起金色火焰。火焰在地面迅速蔓延，画出道半圆的火墙，银线蛊触及火光的瞬间，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慌忙退开三尺，在空中焦躁地盘旋。他捏起三根金针，针尖引着跳跃的火星，在指尖流转如活物：“王神医的阳炎针法专破阴煞，难道还治不了你这半人半蛊的怪物？”

话音未落，徐济安已化作道黑影扑来。他的黑袍在疾冲中猎猎作响，指尖弹出三寸长的骨刃，刃面沾着黑色粘液，滴落的地方连青石都被蚀出小坑。杨洪一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金针如流星般擦过对方手腕，火星落在黑袍上，顿时燃起串金色的火焰，烧得黑袍发出焦糊味。

“啊——！”徐济安发出凄厉的惨叫，下意识地拍打身上的火焰。那些被烧到的皮肤竟像纸一样蜷起，化作飞灰飘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蛊虫——密密麻麻的银线蛊缠绕着半副骸骨，黑色的膏体从骨缝中渗出，像某种活物的粘液。但诡异的是，被烧毁的皮肉很快又开始蠕动，新生的皮肤泛着青灰色，越来越接近骸骨里的黑色膏体。

“没用的！”徐济安抹去脸上的火星，半边脸已露出白骨，眼窝深处爬着两条细小的尸虫，“我与蛊母心意相通，它在我胸腔里养了三年，早就成了我的心！只要蛊母还在，我就能不断重生！”

他猛地跺脚，骸骨胸腔里的黑色膏体突然剧烈沸腾，无数蛊虫如喷泉般从他七窍涌出：银线蛊组成锋利的刃，尸虫聚成粘稠的网，连最罕见的腐心蛊都化作细小的黑点，顺着空气飘向杨洪一三人。虫潮在空中组成巨大的黑色巨网，带着浓烈的腥臭味罩下来，连阳光都被遮得昏暗。

“道长护着朱姑娘！”方铁山突然挥起朴刀，刀刃劈在虫网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但那些蛊虫异常坚韧，刀刃不仅没能劈开，反而被虫网腐蚀出锯齿状缺口。更可怕的是，几只银线蛊顺着刀柄爬上来，钻进他手臂的伤口，方铁山顿时觉得手臂发麻，很快泛起青黑色的纹路——蛊虫正在顺着他的血脉游走。

他咬紧牙关，将朱明玥往墙角的暗格推：“那是通往密道的入口！杨道长，你带她走，我来挡住这怪物！”朴刀再次与虫潮碰撞的瞬间，他的整条手臂已被银线缠满，像套上了层蠕动的铠甲。

杨洪一却没有动。他盯着徐济安胸腔里翻腾的黑色膏体，突然想起《苗疆蛊术破解录》里的记载：“蛊母存则子蛊生，蛊母亡则子蛊灭，子母相连，同生共死。”他反手将余烬罐掷向徐济安的胸口，罐身在空中碎裂，草木灰撒在黑色膏体上，金色火焰顿时蹿起丈高，烧得膏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徐济安的动作果然明显迟滞，身上的银线蛊开始疯狂扭动，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他捂住胸口后退，骨刃指着杨洪一，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恐惧：“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杨洪一抓起三根金针，趁他后退的瞬间欺身而上，指尖的金针精准刺入徐济安的天枢、气海、涌泉三穴。阳炎顺着针尾注入，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流在对方体内游走，黑色液体被火焰烧得冒烟，发出浓烈的腥臭味。“你以为把蛊母藏在骸骨里就安全了？它的阴煞之气，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

徐济安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黑色膏体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撞得肋骨发出“咯吱”的脆响。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在金光中化作飞灰，突然发出尖利的嘶鸣：“既然我活不成，那就同归于尽！”

他猛地抬头，眼窝中的尸虫爆裂开来，腥臭的液体溅得满地都是。空中的虫潮突然转向，放弃杨洪一和方铁山，如黑色潮水般扑向朱明玥——那些银线蛊在空中组成根尖刺，直指她心口的位置，那里正是子蛊最初寄生的地方，只要刺穿皮肤，子母蛊就会同时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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