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站在院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眶微微发红。

李江海叹了口气，粗糙的大手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两下："儿女都是债啊...你嫂子也是气急了，话赶话的，别往心里去。"

暮色中，李芸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哥，都怪我不好，大过年的..."

"行了行了，"李江海打断她，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赶紧回去吧，天都擦黑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路上当心点。"

李芸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

走出几步又回头，看见哥哥站在门口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她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嫂子塞给她的包袱又往怀里紧了紧。

路上，连一直叽叽喳喳的楠楠都是沉默的跟着家里人走，季恩莉只能摸摸小女孩的头以示安慰！

李芸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眼泪"啪嗒"掉在了包袱皮上。

那里面除了嫂子给的辣酱，还有她偷偷放回去的两张大团结——她知道，哥嫂家的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要是李桂芳在，会带小姑子去她的桂芳斋溜一圈，好好炫耀炫耀！

都怪她低调过头了，真是可惜可惜！

小姑子当年，一个农村娃就给县城的科长，住进了政府家属院，也听了不少闲话的！

现在家里有点资本了，也应该让小姑子也跟着高兴高兴，

至少在婆家人眼里腰杆子更直些的，唉！失策失策。

下次见到小姑家某些人时，要装一下13才行！

"妈..."齐向北轻声唤道。

李芸抹了把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没事，走吧。"

夜风吹散了她的声音，也吹干了眼角的泪痕。

但心里那份愧疚，却像包袱里的辣酱一样，沉甸甸地压着她。

——

当李芸几人坐着最后一班班车，回到家时，已经8点了，

"哎哟我的妈呀，这破车颠得我屁股都两瓣儿了，哎呦！腰也好酸！"

楠楠揉着腰，从小巴车上跳下后，嘴里就不住地，在抱怨。

李芸搂了搂还在抱怨的小姑娘，"净胡说，小孩子哪有腰！行了，少说两句，这不到了吗？"

齐续先掏钥匙，开院门，铁门"吱呀"一声响，在静悄悄的夜里格外刺耳。

"哟，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们要在李家，过完正月十五了呢！"

堂屋灯一亮，齐老太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就出现在门口。

张嘴就是一股子酸臭味。

齐老，太今儿特意换了件绛紫色棉袄，衬得那张老脸跟放蔫了的茄子似的。

手里还攥着把瓜子，嗑得"咔咔"响。

李芸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婆婆又要找茬了。

这老太太七十多了，精神头比年轻人还足，整天都能从不同角度 挑儿媳妇的毛病。

"妈，你老人家又说笑了，大舅哥热情款待非留着吃了晚饭才放人，这不热情难却嘛！”

齐继先开口安慰一下，这个又要开始作的老太太！

“切，热情款待，能怎么热情款待，就李家那穷酸样，不来打秋风就算好了，还热情款待！ ”

她可没忘了，前几个月还以孩子要读书来借钱，还打着还小钱借大钱的主意，笑死人了。

孙子都几个了，还来借钱给儿子读书，搞笑！

虽然后来没来借，谁知道，会不会是这个媳妇送回去了呢！

"奶奶！你这话说得！"

孙女楠楠突然蹿出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我舅爷爷家炖的土鸡可香了，我现在肚子里的鸡腿排骨都还没消化掉呢！

你不信，要不我打个嗝，给你闻闻，看看，我是不是吃了大餐 ，您仔细闻闻啊——嗝！"

说着真冲老太太，脸上喷了个饱嗝。

"要死啊你！"齐老太一巴掌拍在楠楠屁股上，转头瞪向儿媳妇，"瞧瞧你教的好丫头！"

齐老太被膈应死了，掰着皱巴巴的手指头数落，“你们一堆人，带过去的礼就要用卡车拉了，给你吃个边角料，你就高兴成这样？你真是饿了！”

看是在数落楠楠，其实还是在骂李芸！

”对对对，奶奶这说得对！咱们家连喝了一半的酒都带去做礼了，咱家送去的礼可不就是厚得不行!

我说舅妈还是太实在了，就不能给咱们蒸几个南瓜，冬瓜啥的，吃什么鸡呢？这都没营养！”

齐向东可不惯着齐老太，自从齐老太来城里跟他们家一起住以后，二叔就隔三差五来打秋风。

打就打吧，问题是，齐老太把东西大包小包给二叔带回去了，转眼间就觉得东西少了，

还疑神疑鬼，是不是老妈李芸 偷偷的拿东西，去接济舅舅家。

他都服了老太太的脑回路！

李芸听婆婆这么一说，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那家直接打开嫂子回的年货了，是不是边角料一看便知！

只见李芸把手里的两个大塑料袋，一一扒拉开，一袋是炸好的丸子、春卷，藕盒，另一袋是自家灌的香肠，血肠。

"奶奶，这都是舅舅舅妈给的。"季恩莉温声细语的说出来的话可不惯着老太太，

你要是看不上这些边角料，那婆婆你可以给我明儿，拿回我自己家吗，我爸一直好这一口！"

齐老太被噎得直瞪眼，瓜子也不嗑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婆婆娘家送的东西，你还惦记上了？"

"妈，您别多想，"李芸赶紧打圆场，"这都是我嫂子让带回来给你尝尝的。

我有准备好了东西，给恩莉带回去的！"

"哼！"老太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谁知道是不是把咱家的好东西都倒腾到你娘家去了！才换回来这些的!”

老太太这就胡搅蛮缠了！

昨儿个我数了冰箱里的排骨，少了三根！"

李芸差点没气乐了。

这大过年的，谁还惦记那几根排骨？再说了，那排骨明明是她年前自己买的！

就算带回去了，又怎样？

老太太好像意识到自己在无理取闹了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唉，向北那两口子哪去了，我还都在小夏给我按腿呢！”

老太太一提齐夏，一家子人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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