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宇蹬着借来的三轮车，车斗里堆满碗筷板凳，李桂芳坐在后头，怀里抱着两瓶贴着红纸的"洋河大曲"。

嘴里还念叨："谢大脚说好了要来帮厨，前面停停我去叫叫她......"

——

修车铺门前支起了三口大铁锅，底下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谢大脚系着蓝布围裙，正在案板上"咚咚咚"地剁着猪肉。

她那粗壮的胳膊抡起菜刀，案板都跟着颤悠。

"桂芳啊，再给我拿头蒜来！"她抹了把汗，朝离她两步远的李桂芳喊道。

李桂芳正蹲在井台边洗菜，冻得通红的手指在冷水里拨弄着白菜帮子。

"来啦来啦！"她甩着手上的水珠。

几个婆娘围坐在小板凳上择菜，手里的韭菜"唰唰"地捋着。

黄秀英一边干活一边念叨："这韭菜可得择干净，上回老张家办事，菜里吃出条肉虫子，把新娘子吓得直蹦跶！"惹得大伙儿一阵哄笑。

秦大爷带着几个老汉在另一边杀鸡。那只芦花公鸡扑棱着翅膀，溅得满地都是水。

"老秦头，你这手艺不行啊！"有人打趣道，"看这鸡血接的，洒了一半！"

"你懂啥！"秦大爷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鸡血，"这叫红红火火，好兆头！"

李安源今天也没去上学，带着几个小伙伴，在大人腿边钻来钻去，偷偷摸走刚炸好的肉丸子。

被发现了就一哄而散，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的。

有个小丫头摔了一跤，新棉裤沾满了土，哇的一声哭起来。

李安源赶紧塞了块糖："不哭不哭，待会儿哥哥带你去吃蛋糕！"

上午十点整，李明华颤抖着手点燃了挂在歪脖子树上的千响鞭炮。

硝烟弥漫中，红纸屑像雪花般纷纷扬扬，新漆的招牌上"明华修车铺"五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开业大吉！"

中午张凤芝领着大杂院十几个邻居，浩浩荡荡地来了，手里还提着印有"劳动光荣"的搪瓷缸子，毛巾——这是贺礼了！

吴晓梅娘家人也到齐了，她那个大哥，还特意带来个崭新的千斤顶当贺礼。

八仙桌就支在修车槽旁边，李桂芳和谢大脚穿梭其间，端上一盆盆冒着热气的炖菜：

萝卜烧肉、白菜粉条、土豆炖鸡......黄秀英特意蒸的红糖馒头，跟吴晓梅的白面馒头岔开摆着，个个咧着嘴笑开了花。好看得很！

"明华啊！"秦大爷抿了口酒，指着墙上的价目表，"补个胎才收五毛钱？你这比公社时候还便宜！"

李明华还没答话，吴晓梅就抢着说："秦大爷，咱这都是小本生意，头三个月都八折！"

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您那辆'永久28'要是来修，您提前说啊，咱自己人免费！"

角落里，李明远给几个好奇的孩子演示千斤顶怎么用，一向严肃的脸上竟也带着笑。

李明宇则被一群小伙子围着，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将来要买的电焊机有多气派。

日头正好，修车铺的水泥地上满是瓜子壳和糖纸。

喝得满脸通红的谢大脚，正拉着黄秀英说，“这桂芳是熬出来了！”

酒过三巡，茶余饭饱后，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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