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卷 · 第四章:痕迹
雨,又开始了。
不是前夜那种狂暴的倾泻,而是另一种更为缠绵、更为阴冷的折磨。细密的雨丝无声无息地飘洒,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巨网,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压抑之中。天色昏沉,即使是在白天,室内的光线也暗澹得如同黄昏,必须开着灯才能驱散那黏稠的阴影。
林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毯,却依然感觉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拴住,无法控制地一次次掠过房间那头——那块深紫色的绒布,像一个巨大的、覆盖在腐烂伤口上的膏药,醒目地宣告着下面的异常。
监控录像里那最后几秒的画面,绒布一角猛然掀起的瞬间,以及随后长达十分钟的、充满不祥意味的雪花噪点,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播放。恐惧已经不再是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是转化成了一种更深沉、更持久的东西——一种渗透在每分每秒、每个呼吸里的、冰冷的绝望。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等待那东西下一次的“恶作剧”,或者更糟的……行动。她需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调查,也能给她一种虚幻的掌控感。她需要了解这面镜子的过去,了解她与之捆绑的、来自血脉的诅咒。
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雨天的潮气和一种……陈旧纸张的味道。她站起身,走向卧室里那个很少打开的旧物箱。那是她从老家带过来的,里面装着一些她不舍得丢弃、却又无关紧要的童年和少女时代的记忆。
箱子是廉价的硬纸板材质,边缘已经磨损,蒙着一层细细的灰尘。她打开箱盖,一股更浓烈的樟脑丸和旧时光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杂乱的放着一些旧的练习本、泛黄的明星贴纸、几个褪色的毛绒玩具,还有一些用相册收纳的旧照片。
她小心翼翼地翻找着,手指拂过那些带着时代印记的物品,心里却一片冰凉。她要找的,是关于那面镜子的线索。
终于,在箱子的最底层,压在一个旧书包下面,她找到了一个硬皮的、深褐色的老式相册。相册的封面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粗糙的纸板。
她将相册拿到客厅,在灯下仔细翻阅。大多是父母年轻时的黑白照片,还有一些她婴儿时期的留影。照片里的人笑容灿烂,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未经修饰的质朴。这些温暖的记忆,此刻却无法给她带来丝毫慰藉,反而与眼前的恐怖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她一页页地翻过去,目光锐利地搜寻着任何与镜子相关的影像。终于,在相册接近末尾的一页,她找到了。
那是一张已经严重泛黄、边角卷曲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深色旗袍、梳着发髻的年轻女子,面容清秀,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是她的曾祖母。背景,正是她现在所在的这间客厅的某个角落,虽然家具布置完全不同,但那面维多利亚风格的落地镜,赫然立在曾祖母的身后!
曾祖母没有像其他照片里的人那样看着镜头。她的目光,微微偏向一侧,正好落在了镜子的方向。她的表情极其严肃,嘴唇紧抿,眼神里透出的不是拍照时的紧张,而是一种……深深的忌惮,甚至是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她站在镜子前,却给人一种极力想要远离的紧绷感。仿佛那面镜子不是一件家具,而是一个需要时刻警惕的、危险的活物。
林晚的手指抚摸着照片上曾祖母严肃的脸庞,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原来,这种感觉,并非始于她。早在几十年前,甚至更久,这面镜子就已经在散发着它的邪异了。这是一种传承下来的恐惧,一种流淌在血脉里的、对特定物件的集体潜意识。
她放下相册,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她需要更多的信息,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传来嘈杂的电视声和小孩的哭闹声——是弟弟家的孩子。
“喂,晚晚啊?”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以及被打扰的不耐。
“妈,”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我想问问,就是老家那面落地镜,就是曾祖母传下来的那面桃木框的大镜子,您还有印象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母亲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诧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那镜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是在你那儿吗?”
“是在我这儿。我就是……最近收拾屋子,看到它,有点好奇它的来历。”林晚小心翼翼地措辞,不敢透露半分真实情况。
“哦,就是个老物件呗。”母亲的语气变得含煳起来,“你曾祖母那辈传下来的,有些年头了。以前就放在老宅的堂屋里,我们小时候都不让靠近,说那镜子……有点‘邪性’。”
“邪性?”林晚的心提了起来,“怎么个邪性法?”
“嗐,都是老一辈迷信的说法。”母亲似乎不想多谈,语速加快,“就是说小孩子照久了容易丢魂儿,晚上不能对着它梳头什么的。都是瞎讲究!那镜子做工挺好的,桃木的,能辟邪呢!你别瞎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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