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燃起了篝火,本应是庆祝胜利的火焰,此刻却只映照着一张张疲惫、沉重、甚至麻木的脸。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麦酒、草药和未散尽的血腥味混合的复杂气息,却没有丝毫欢庆的味道。矮人们围着几堆较小的篝火,沉默地传递着一个巨大的酒囊,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沉重的叹息。巴林·铁砧那把染血的符文战锤被郑重地竖立在营地中央,象征着逝去的领袖和无言的哀悼。
凯尔独自坐在营地边缘的阴影里,远离篝火的光亮。他背靠着一棵老树,双臂包裹着厚厚的绷带,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强行发动“影袭”的代价远超他的想象,不仅耗尽了所有力量,更严重透支了他的身体和……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他感觉体内仿佛被掏空,又像是被塞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形的伤口。胸口的精灵符文护身符贴着他的皮肤,那冰冷的触感此刻竟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仿佛辛萨林冰冷的指尖在提醒他保持清醒。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营地另一侧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上。牧师的白光在帐篷布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已经持续了很久。终于,光芒黯淡下去。帐篷帘掀开,牧师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对着焦急等在外面的几位埃拉西亚骑士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些什么。骑士们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
片刻后,帐篷帘再次掀开。两名骑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是罗兰。
他还活着,牧师的神术将他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但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冲锋在前的骑士了。他身上的简易绷带浸透着血色,英俊的脸上毫无生气,惨白如纸,深陷的眼窝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茫然和痛苦。最刺眼的是他的左臂——被厚厚的夹板和绷带固定在胸前,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垂着,显然里面的骨头已经粉碎得无法恢复原状。他几乎是被同伴架着,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曾经挺直的脊梁此刻显得那么脆弱。
他微微抬起头,无神的双眼茫然地扫过营地,扫过那些沉默的矮人,扫过巴林的战锤,最后,似乎无意间,与坐在阴影中的凯尔目光短暂相接。
那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废墟。那是梦想被彻底碾碎后的虚无。
凯尔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那目光中的冰寒刺穿。他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动弹不得。他看到了罗兰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对搀扶他的骑士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了头,任由同伴将他带向休息的帐篷。那蹒跚、落寞的背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刻在凯尔心上的伤痕。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坐在了凯尔身边。是格鲁。
“他还活着。”格鲁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牧师说,命保住了,但那只手……废了。骑士之路,对他而言,已经终结。”
凯尔沉默着,目光依旧追随着罗兰消失的方向。他能说什么?安慰吗?在巴林的战锤和罗兰的断臂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格鲁没有看他,深邃的目光投向篝火跳跃的火焰,仿佛在凝视着某种更深邃的东西。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凯尔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时,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
“凯尔,你今天的表现,超乎我的预期。那最后一箭……‘影袭’,是辛萨林的绝技之一,你掌握得很快,甚至……过于快了。”
凯尔微微一怔,不明白格鲁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格鲁转过头,那双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睛直视着凯尔,里面没有赞许,只有深沉的忧虑:“力量的增长,需要时间的沉淀和心性的磨砺。你使用阴影力量的方式……太过依赖,太过……‘本能’了。就像饥渴的人扑向甘泉,却不知那泉水深处可能藏着致命的漩涡。”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警示的意味:“这种速度,这种与阴影的契合度……已经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凯尔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某些……存在?”
“嗯。”格鲁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营地的火光,投向了远方幽暗的森林深处,又仿佛看向了更虚无缥缈的所在。“可能是这片古老森林的守护者,它们对任何过于强大、过于‘异常’的能量都极其敏感,尤其是带着死亡与阴影气息的。它们视平衡为至高法则。”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凯尔身上,眼神更加深邃,“也可能……是来自‘那边’的窥视。”
“‘那边’?”凯尔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阴影位面(Plane of Shadow)。”格鲁吐出这个名字时,连篝火的光芒都似乎黯淡了一瞬。“那是影之本源,是现实世界的倒影与扭曲。你频繁地调用、甚至透支那种本源的力量,就像在平静的深潭里投下巨石。涟漪会扩散,会吸引深潭中那些……古老而饥渴的存在。它们可能视你为同类,也可能视你为猎物,或者……一个值得‘标记’的有趣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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