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林皓的施为，那滴悬浮在空中的血珠骤然亮起微弱的红光，并不住地颤动、拉伸、变幻。

一股无形的、玄之又玄的波动以血珠为中心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林皓的双瞳深处，一点金芒乍现，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

在他的“视野”中，无数纷乱的光影碎片飞速掠过：

——他看见李清芸深夜仍在城主府案牍前处理文书，神色疲惫却专注；

——他看见她在林家练武场，严厉督促年轻子弟修炼，将试图偷懒的林家小辈训斥得面红耳赤；

——他看见她冷静地指挥李家修士与一小股试图煽动骚乱的吴家余孽对峙，甚至不惜亲自出手，冰系术法将为首者冻成冰雕，手段果决；

——他看见她在林家祖祠前，恭敬地上香，口中低声祈念：“……护佑城主平安归来……”

——光影最后定格在一幅画面：李清芸站在残破的城墙上，面对城外黑压压的未知敌人，她手持长剑，衣衫染血，眼神却无比坚毅，对着身边同样伤痕累累的林家子弟喝道：“守住！城主归来之前，寸土不让！”

推演术形成的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

林皓眼前恢复了清明，那滴血珠也耗尽了力量，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他收回手，沉默地看着李清芸指腹上那微小的伤口，内心波澜起伏。

推演的结果清晰无误：李清芸，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乃至在推演所见的未来片段中，都未曾有丝毫背叛的念头。

她以行动甚至生命在践行着守护青阳城和林家的承诺。

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在林皓眼中闪过，有释然，也有……一丝愧疚。

“你去替我准备一份最详细的陨星谷资料，包括历次开启的记载、已知的危险区域、可能出产的奇物，以及……二十年前那次开启，所有能找到的参与者名单和后续情况！越详细越好！”

林皓赶紧找个由头给她布置了任务，

莫名竟有些心虚。

李清芸静静地站着，指腹上的刺痛感早已消失。

她看着林皓眼中金芒隐去，看着他沉默的神情，聪慧如她，结合刚才那滴血珠的异象和林皓身上散发出的玄奥波动，心中已然明了——

城主在试探她，用某种秘术窥探她的忠诚。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酸涩瞬间涌上心头。

她为林家殚精竭虑，为青阳城日夜操劳，她甚至都没有告诉他，她为此甚至不惜与北地雪狼谷解除婚约，自囚于城主府为质，

最终换来的，竟还是这份猜疑吗？

然而，这委屈并未化为愤怒，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倔强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她要证明，毫无保留地证明！

证明她的忠诚，无需任何秘术来检验！

虽然林皓开口，让她去准备陨星谷资料……

但是，李清芸没有动。

她非但没有告退，反而迎着林皓的目光，向前一步。

眼中那份被窥探后的水光尚未褪去，却燃烧起一种孤注一掷的火焰。

昏黄的光影如同粘稠的琥珀，流淌在寂静的空间里。

李清芸站在那片光晕的边缘，纤细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一株随时会折断的幽兰。

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在尾音处泄露的、微不可查的颤意，如同冰面下奔涌的暗流，每一个字却又异常清晰地敲打在林皓耳畔：

“城主，”她微微垂首，浓密如蝶翼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资料，清芸稍后便去准备，必详尽无遗。”

话音未落，她倏然抬起了头。

那张被誉为青阳明珠的脸庞此刻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疏离，在摇曳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决绝。

肌肤胜雪，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此刻却因心潮激荡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绯红，像是上好的白瓷被内里点燃的火焰映透。

鼻梁挺秀，唇色本是极淡的樱粉，此刻被她用力抿着，失了血色，只留下一道倔强的弧线。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形状极美，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顾盼生辉的凤眸，此刻却蓄满了水光，

如同浸在寒潭中的墨玉，湿漉漉的，折射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她顿了顿，指尖已经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坚定，勾住了宫装外裳腰侧那根繁复丝绦的结扣。

那纤细的、骨节匀称的手指，此刻绷紧得指节泛白，细微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绝非表面的平静。

她的目光不再躲闪，直直地迎上林皓审视的视线，那里面燃烧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火焰，要将自己连同一切过往都焚烧殆尽：

“但在此之前，请容清芸……再向城主证明一事！”

“唰——”

丝绦滑落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仿佛某种精心维持的假象被骤然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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