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日,绵垣的砂石小道翻滚出热浪,在炽阳下氤氲一种燥气。
没有遮蔽之处,几只飞鸟的尸首已经被晒干了。
绵垣能住人的地方也就巴掌大,剩下崎岖的山丘,碎石林立,植被也少的可怜。
沿着其中一条最宽敞的大道一直朝前走,便入了有着三不管名号的会萤客栈,此处在休屠边界,再多走几步,就能跟异邦茹毛饮血的野人们面对面了,故此朝廷的手难以伸到小镇,所谓江湖正派自然也不到这穷出鸟味的地方来一游。
夏季白日里,家家紧闭门窗,因为白日里要是不关紧门窗,热气涌进来,真要了人命。
到了夜间,此地又极其诡异,忽然一扫白日的炎热,冷得让人想披上羊皮袄子,风在夜空呼号,云雾凄凄。
皎月掀开披风的帽子,明显被绵垣夏日的炽焰给灼烧到了。
她终于找到了她,一路上人困马乏,她又急着赶路,一道人影沉闷地压在地上行走着。
她一手提着疆绳,不时抚摸着自己的孕肚,怕这一路的颠簸让孩子吃苦头,尽管她自己因为害喜吐了一路。
孩子在她腹中,仿佛知道母亲急着奔逃,所以格外安静,沉睡在小小的,柔软的房室中。
“对不住,阿娘让你如此奔波。”她低声对孩子道。
波字才出口,一把长刀忽然刺破夏日静如死狗的小镇道路,朝着她飞来。
她的身子突然凌空跃起,在她急忙从方才的位置闪开之时,她那稍微停歇站立的地方,已钉入了数十种暗器,包括那把长刀。
这还不算。
刚刚落脚站稳,一只冷箭又再次射了过来。
她在空中张开手臂,一翻,一闪,矫若游龙,可见身手敏捷。
“功夫不错,你来绵垣所为何事?”一个手中握着骨牌的的男子敲了敲旱烟嘴,将烟灰掏了出来。
皎月愤怒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刚出口,那男子便仰头大笑,“英雄好汉?绵垣有美酒金子,美人俊男,喏,还有地上的死鸟,就是没有一个英雄好汉。”
说着,他手中忽射出一只飞镖,击中了那匹马身侧的空地,吓得马儿突然惊嘶、前立而起。
皎月急忙翻身上马控住马儿。
数点暗器,又从他手中发射而出。
气得皎月一把抓起弯月双刀,银光乍起,刀光在他眼前闪动。
此人也不是好对付的,自腰后抽出一只判官笔,弯月双刀与他的判官笔撞在一起,一撞便分。
两人各自落到一旁,季节方才没注意看这个闯入小镇的陌生人,此时才存了心看清楚她,她腹前已隆起,竟已有孕在身。
“既然已为人母,就不要乱跑了,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皎月冷哼一声,“本姑娘要你手下留情?”
举刀迎上,季节身形微微后仰,避开了她的双刀,皎月却双刀追去,不肯放过他。
追得季节烦躁不已,回身再次与她交起手来。
叮当作响,兵器相击。
皎月身子才落地,就听见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停战!季老板!”
他的判官笔直击而下,这一戳,直朝皎月的喉咙而去。
周芝见此吓得汗毛直竖,几步飞奔过去,“别!”
季节身形突顿,“此人你认识?”
周芝点点头,推着他的手让他收回兵器,“是我……我姐姐。”
他想从周芝已毁的面容中瞧出与这女子有几分相似,然而徒劳,“依我看,你们不是姐妹,眉眼如此不像。”
说着这才收回判官笔,皎月的双刀方才收回。
周芝道,“季老板,有道是天下兄弟俱是一家,那天下姐妹便也是一家。这位姐姐姓皎,单名一个月字,有恩于我,授我以武功,现下惹了些麻烦,我便叫她来投奔我,绵垣若有人要为难我姐姐,便是与我会萤客栈为敌。”
季节转目望去,见这女子面容上别有一番贵气,风骨绰绰,跟此处漫天的匪气截然不同。
赶路而来,有孕在身,纵是耳边鬓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了,却也不让人觉得是狼狈之感。
季节多看了几眼,“是周姑娘的朋友,周姑娘的朋友,也是我来财赌坊的朋友。”说着,微一抱拳,算是给皎月道了歉。
将皎月带离镇子入口,周芝才道,“阿萤姐姐别怪他出手那般狠毒,现在朝廷和江湖中的恶犬都在找清风派活下来的弟子的踪迹,他也是担心我们几个聚在此处被人一网打尽。”
皎月回身看了一眼走向另一个方向的季老板,“对付那些贪得无厌的恶人,是要毒些。”
周芝见她来到异常兴奋,拉着她往前撒丫子就跑,“姐姐你看!”
望见客栈牌匾上四个大字,皎月一怔。
会萤客栈。
皎月有些动容,“怎么用我的名字来命名,明明是你的心血。”
周芝笑呵呵,揽住她的肩膀,目光如炬,“自从清风派被几大门派围剿,我以为我要死在他们手中了,他们划破我的脸要我阿娘交出《高山寿》,阿娘交不出来,是姐姐救了我。我立于世,以为女子的容貌若是没了便是再无活着的意义,是姐姐教我那些厉害的功法,让我重新振兴清风派。姐姐,我知道跟那些江湖正派作对是死路一条,可是我一定要为我爹娘报仇,要为清风派枉死的师兄弟姐妹报仇。你走后我想了很久,又把你教我的武功练得滚瓜烂熟,这才明白此中意义,我为女子,若只念着毁掉的容貌,而不能真正做些旁人不敢为的要紧事,还不如当日死在那些无耻之徒手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