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电子钟,数字像浸在血里的眼,一眨一眨,跳到了两点二十九分。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后背的冷汗早把睡衣黏在脊骨上,像无数条冰冷的蛇在攀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不是血,却比血更腥,更沉,像是从腐朽的泥土里渗出来的,带着某种被强行剥离的怨怼。
两点半。
又是这个时间。
床头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细碎而尖锐的“叮铃”声,那声音不像是金属碰撞,倒像是牙齿在打颤。我死死盯着紧闭的卧室门,门板上贴着的太极八卦符,此刻在夜灯昏黄的光线下,朱砂画的符纹竟像是在缓缓蠕动,渗出暗红色的汁液。
“咔哒……”
不是梦。
门把手在轻微转动,发出老旧木门特有的吱呀声。我喉咙发紧,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像被无形的重物压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门缝里,先挤进来的是一团阴影,那阴影湿漉漉的,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抹布,滴着深色的水珠。紧接着,一个身影慢慢挪了进来——是个姑娘,穿着蓝布碎花的旧袄子,袖口磨得发白,裤脚还沾着干涸的泥点。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沉重。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上移,想看清她的脸——
没有脸。
脖颈的位置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截面,皮肉翻卷着,露出惨白的颈椎骨,几缕湿漉漉的黑发黏在断口处,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那截断颈正对着我,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无声地吞吐着冰冷的怨气。
“帮我……”
一个声音直接钻进我的脑子里,不是从耳朵听到的,而是像冰锥一样刺破颅骨,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悲凉。“找我的头……”
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那股铁锈味,在鼻腔里炸开。我想告诉她,我找过了,找了整整三年,从城郊的乱葬岗到帮会旧址的化粪池,我像条狗一样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可什么都没有找到。
“三天……”那无头的身影又向前挪了一步,断颈处的血珠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最后三天……找不到,你就来陪我……”
“不!不要!”我终于喊出声,猛地掀开被子想逃,却一头撞在床头的木板上。
“咚”的一声闷响,眼前金星乱冒。
我喘着粗气,环顾四周。
卧室里空无一人。
门好好地关着,床头的铜铃静止不动,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凌晨三点十五分。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偶尔有远处的车鸣声传来,显得格外空旷。
又是梦。
可那铁锈味还残留在鼻尖,地板上那片深色的痕迹……我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蹲在地上仔细看——什么都没有,只有光洁的木地板,在夜灯下泛着冷光。
但我知道,那不是梦。
从三年前那个雨夜开始,这个无头姑娘就夜夜来找我,准时得像个索命的钟摆。起初只是模糊的影子,后来渐渐清晰,直到她能开口说话,直到她给了我最后的期限。
三天。
如果三天内找不到她的头,我就得死。
我叫林墨,一个在业内小有名气的古董修复师。在外人看来,我每天对着那些老物件,日子过得安静又体面。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三年来,我过的是怎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起初,我以为是压力太大,做了噩梦。直到连续一周,每天凌晨两点半准时梦见那个无头姑娘,我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我去庙里求了护身符,是隔壁巷口王奶奶介绍的,据说开过光,很灵验。
那护身符是个小小的布袋,里面装着朱砂和糯米,还有一张折叠的黄符。我把它挂在床头,那晚果然睡了个安稳觉。我以为没事了,心里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可笑自己疑神疑鬼。
可第二天晚上,刚过两点,我就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呛醒了。床头的护身符布袋裂了个口子,里面的朱砂和糯米撒了一床,那张黄符更是变成了灰烬,像被什么东西烧成了粉末。
而那个无头姑娘,就站在床尾,断颈对着我,缓缓地摇着头。
“没用的……”她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凡俗的符,镇不住我的怨……”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夜去找了城里最有名的风水大师,张半仙。张半仙住在老城区一栋青砖老宅里,门口挂着“妙手改运”的牌匾,据说连市里的领导都找他看过风水。
张半仙五十多岁,穿着藏青色的对襟褂子,留着山羊胡,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他让我伸出手,看了看我的掌纹,又拿出罗盘在我屋里走了一圈,眉头越皱越紧。
“林先生,”他放下罗盘,声音有些发颤,“你这不是普通的撞邪,是缠上了极凶的冤魂啊……那东西怨气太重,已经跟你命格相连了。”
他说着,从屋里拿出一个桃木剑,又画了几张符,让我贴在门窗和床头,还让我买了黑狗血,每天晚上在门口洒一圈。“记住,从今天起,日落之后不要出门,也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夜里两点到三点之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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