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闻那个关于垃圾站鬼的故事,是在一个闷热的夏夜。老城区的梧桐树影在路灯下晃成模糊的墨团,邻居王大爷摇着蒲扇,坐在楼道口的小马扎上,讲起了城郊开发区边缘那个废弃垃圾处理站的旧事。他说话时,空气中弥漫着老冰棍融化的甜腻和下水道返上来的微腥,两种气味交织在一起,莫名地引出了故事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那地儿啊,原先不是垃圾站,”王大爷的声音带着老烟嗓特有的沙哑,“早年间是片乱葬岗,后来城市扩张,乱葬岗平了,盖了个垃圾中转站,越堆越多,就成了现在那副鬼样子。”他顿了顿,眼神瞟向远处黑暗的街道,“都说垃圾这东西,堆久了,怨气也重,尤其是那些被人丢弃的东西,带了人气儿,又遭了嫌弃,时间长了,就能聚出些不干净的东西。”
故事的主角,按王大爷的说法,是个叫老周的拾荒者。老周五十多岁,没儿没女,靠着在各个垃圾站翻找废品度日。城郊那个垃圾站因为偏远,管理松散,废品多,是他常去的地方。但那地方邪性,尤其是过了午夜,连最胆大的拾荒者都不敢靠近。老周这人,一是穷怕了,二是仗着自己常年干活,力气大,胆子也比别人壮些,有时候为了多翻点值钱的东西,会在那待到后半夜。
出事的那天,据说是个下过暴雨的夜晚。空气里本来就满是湿土和垃圾发酵的酸腐味,暴雨一冲,那味道更是浓得化不开,像是把整个城市的污秽都搅和在了一起。老周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齐脚踝深的烂泥和垃圾混合体里。手电筒的光柱在堆积如山的废品堆里晃来晃去,照亮了破碎的塑料袋、生锈的铁皮、腐烂的瓜果皮,还有各种散发着怪味的生活垃圾。
“他去的时候,心里其实也犯怵,”王大爷说,“那天雨刚停,垃圾站里静得邪乎,连平时叽叽喳喳的老鼠都没见着。就听见风吹过垃圾山,发出‘呜呜’的声音,跟哭似的。”
老周当时想着快点翻完手头的这堆纸箱,赶紧离开。他弯腰捡起一个被雨水泡软的纸箱,刚撕开一个口子,一股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的臭味突然扑面而来。那不是普通垃圾的腐臭,而是一种混合了烂肉、污水、化学药剂和某种说不出的腐败物的气味,像是把一万种污秽塞进了一个罐头里,放了十年再猛地打开,熏得老周当场就干呕起来,手电筒都差点掉在地上。
他以为是踩到了什么死动物,强忍着恶心用脚拨拉了一下脚下的垃圾。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堆废弃的沙发和床垫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拿手电筒一照……”王大爷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颤抖,“我的个乖乖,那东西……根本看不出是人形,就像一座会动的垃圾山。浑身裹满了发黑的塑料袋、破布条、烂菜叶、碎玻璃碴子,还有些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往下滴。那些垃圾碎片紧紧地贴在它身上,像是长在上面一样,只能隐约看出一个佝偻的人形轮廓。”
最让老周魂飞魄散的,是那东西的眼睛。在层层叠叠的垃圾缝隙中,两点幽绿色的火光幽幽地亮着,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像两团燃烧的鬼火,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凶狠和贪婪,死死地盯着他,仿佛饿了千百年的恶鬼,终于看见了送上门的食物。
“老周当时就想跑,”王大爷的蒲扇摇得飞快,“可是那东西虽然看着行动迟缓,跟个瘸子似的往前挪,但速度一点都不慢。更邪门的是,它周围的垃圾好像活了过来!”
就在老周转身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像是无数塑料和金属被强行挤压摩擦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那团垃圾怪物周围的废品突然开始旋转起来,碎纸片、易拉罐、破衣服,还有各种尖锐的金属碎片,以那怪物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飞速旋转的垃圾漩涡。漩涡越来越大,发出“呼呼”的巨响,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朝老周袭来。
老周被那股吸力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漩涡里。他伸手抓住身边一个半埋在垃圾里的旧自行车车架,才勉强稳住身形。但那漩涡的力量太大了,周围的垃圾像子弹一样被卷起来,呼啸着从他耳边飞过。一块生锈的铁皮擦着他的胳膊划过,立刻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混着垃圾污水往下淌。
“他喊救命,可是那地方偏僻,下过雨路上也没人。”王大爷的声音里带着惋惜,“更要命的是,那漩涡里还冒出了绿乎乎的烟,一股刺鼻的怪味,闻一口就觉得头晕眼花,嗓子眼儿像被火烧一样。”
那就是王大爷说的“毒气”。老周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四肢发软,抓着自行车车架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团垃圾怪物在漩涡中心缓缓移动,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眼睛始终锁定着他,透着一种冰冷的、嘲弄般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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