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关于绣花鞋鬼的故事,是在去年夏天一个闷热的雨夜。当时我借住在城南老街一位远房表舅家里,表舅家那栋带天井的老房子,墙皮剥落,木梁上总挂着经年不散的潮气。那天夜里雷雨大作,停电了,屋里只点着一支忽明忽暗的蜡烛,表舅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影子被烛光拉得长长短短,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像一幅晃动的剪影画。
“跟你说个真事儿,”表舅的声音带着老烟嗓特有的沙哑,在雨声和雷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就发生在这条老街上,离这儿不过两条巷子,你王大爷家的二小子,建军,你还记得不?”
我点点头,有点印象,好像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踪影。
表舅呷了口浓茶,继续说:“建军出事那年,也就二十出头,人老实,就是有时候爱贪点小便宜,捡个破烂啥的。事情就出在一个跟今儿差不多的雨夜,不过没这么大的雷。那天晚上他下班晚,走在回家的巷子里,就听见后面有‘嗒、嗒、嗒’的声音。”
表舅说到这儿,故意停了停,蒲扇也不摇了。屋里只有蜡烛芯“噼啪”的轻响,还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我感觉后颈有点发麻,下意识地往蜡烛旁边凑了凑。
“那巷子你知道吧?就是那条弯弯曲曲的‘九曲巷’,路灯昏黄,两边都是高墙,墙根长着青苔,一到晚上就没什么人。建军刚开始以为是后面有人走路,没在意,可走了一段,他回头看,身后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怪就怪在这儿,”表舅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诡异的顿挫,“他回头的时候,那‘嗒、嗒、嗒’的声音停了。可他一转过身接着走,那声音又响起来了,不紧不慢,就跟在他脚后跟上似的。”
“建军心里发毛,加快了脚步,那声音也跟着快起来,‘嗒嗒嗒嗒’,像是小皮鞋在青石板上跑。他吓得够呛,猛地又回头——你猜怎么着?”
我咽了口唾沫,摇摇头。蜡烛的火苗晃了一下,把表舅的脸映得一半亮一半暗,他眼里的光有点吓人。
“他看见巷子墙角的阴影里,靠着一双鞋。”表舅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双绣花鞋。”
“什么样的绣花鞋?”我忍不住问,声音有点发颤。
“按建军后来跟他家里人说的,那鞋精致得邪乎。鞋面是黑缎子的,上面绣着缠枝莲,针脚细密,那莲花看着跟活的似的,花瓣上好像还沾着水珠。鞋头是翘起来的,像古时候小姐穿的那种弓鞋,可又比普通弓鞋小巧,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秀气。”表舅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阴冷,“但那股子秀气里,又透着股子……邪气。怎么说呢,就好像那花不是绣上去的,是用血描的,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有点发暗,还有那鞋底,白生生的,干净得不像沾过地的样子。”
“建军当时也觉得奇怪,这深更半夜的,怎么巷子里会有双鞋?而且那‘嗒嗒’声好像就是从这鞋旁边发出来的。他好奇心重,又有点贪小便宜,想着这鞋看着挺值钱,是不是谁不小心掉的?就走过去,想把鞋捡起来。”
“他刚弯下腰,手还没碰到鞋呢,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窜,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可那鞋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黑缎子鞋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光,上面的缠枝莲好像还在微微晃动。他咬了咬牙,心想怕什么,捡了再说,说不定能卖俩钱。”
“他把鞋捡起来了?”我紧张地问。
“捡起来了。”表舅点点头,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他一捡起那鞋,就觉得手里冰凉,跟握着块冰似的。更奇怪的是,那鞋看着小巧,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好像里面灌了铅。他当时也没多想,就把鞋揣在怀里,赶紧往家走。可刚走了两步,他就听见怀里‘嗒’地响了一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楚。”
“他吓了一跳,赶紧把鞋拿出来一看——那鞋好好的在手里,没动啊。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把鞋揣回去,加快脚步往前走。可从那以后,他每走一步,怀里就跟着‘嗒’一声,像是有人在他怀里用小锤子敲鞋底。那声音不大,却一下下敲在他心尖上,敲得他心慌意乱。”
“回到家,建军把鞋拿出来,放在桌上。他爹妈问他哪儿来的鞋,他支支吾吾没说清楚,就说路上捡的。他爹觉得不对劲,让他赶紧扔了,说这不明不白的东西别往家里带。可建军当时着了魔似的,觉得这鞋好看,说什么也不肯扔,还把鞋收进了自己的屋,放在床底下。”
“从那天起,怪事就来了。”表舅的蒲扇又开始摇起来,可节奏却乱了,“建军说,一到晚上,他就听见床底下有声音。‘嗒、嗒、嗒’,跟在巷子里听见的一样,轻,但是清晰。他不敢看,用被子蒙着头,可那声音就在床底下响,好像那鞋自己在动。”
“有一天晚上,他实在忍不住了,壮着胆子掀开床板一看——那绣花鞋好好地摆在床底下,没动。可他刚松口气,一转头,就看见窗台上放着那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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