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见“门槛鬼”这三个字,是在去年夏天,老槐树下的茶摊儿。说话的是邻村的王大爷,他牙掉了大半,说话漏风,可那语气里的寒气,却像数九寒天的冰碴子,顺着耳朵眼儿往骨头缝里钻。
“……那东西,就贴在门槛上,黑黢黢的,跟块被水泡透了的烂树皮似的,可你细看,又不是。它没鼻子没眼,就是个扁平的黑影,可你知道它在瞅你,那股子阴飕飕的劲儿,能让你后脊梁骨的汗毛全立起来。”
王大爷呷了口酽茶,喉头咕噜一声,像是把什么不好的东西咽了回去。茶摊儿上坐着的几个老头老太都不吭声,手里的蒲扇也停了,只有树上的蝉鸣,叫得格外聒噪,衬得空气越发憋闷。
他说的是邻村老李家的事儿。老李头一家,以前在村里也算体面,两口子勤勤恳恳,拉扯着一儿一女。出事儿的由头,说起来也简单,就是不把门槛当回事儿。
“老李家那小子,叫李建,二十出头,毛头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最烦家里那些老讲究。”王大爷抹了把汗,“咱这儿老理儿,门槛是家的脸面,是界碑,进进出出不能踩,得跨过去。你猜那李建怎么着?他不光踩,还故意在门槛上跳来跳去,有时候喝了酒,还拿脚碾门槛上的土,说什么‘破木头片子,挡我路了’。”
老李头夫妻俩说了他几次,他压根儿不听,还嫌父母啰嗦。“年轻人嘛,火气旺,不信邪,也正常。”旁边有个大爷插了句嘴。王大爷却把眼睛一瞪:“正常?等那东西找上门,就知道啥叫不正常了!”
事情是从李建踩坏门槛开始的。他家那门槛,是老榆木的,厚实,油光水滑,据说是盖房时特意请木匠师傅选的料,镇宅用的。有回李建喝多了,进门时一个趔趄,整个人摔在门槛上,“咔嚓”一声,门槛靠里侧的角,硬生生被他踩裂了一道口子。
“当时老李头心疼得直拍大腿,找了木匠来修,可那裂缝里总像是透着股子黑气,怎么填都填不满。”王大爷的声音压低了,“打那以后,老李家就没安生过。”
先是家里的东西莫名奇妙地坏。新买的热水瓶,好好放在桌上,“砰”一声自己炸了;刚洗好的衣服,晾在院子里,收回来时发现领口处被什么东西啃得稀巴烂,像是被老鼠咬的,可那牙印又深又整齐,根本不像鼠类;最邪乎的是,李建屋里的灯泡,三天两头就爆,换了新的,用不了两天,又“滋啦”一声,冒股黑烟灭了。
“老李头媳妇,那个贤惠的女人,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见一个黑黢黢的东西,趴在门槛上,拿冰冷的‘手’扒拉她的脚脖子,让她出不去门,也进不了屋。她吓得不敢睡,眼睛熬得通红,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老李头和媳妇开始莫名地吵架,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能吵得脸红脖子粗。有一次,就因为晚饭多炒了个鸡蛋,老李头嫌浪费,媳妇说孩子长身体,两人居然动起了手,摔了盘子砸了碗,动静大得邻居都来劝。
“以前多和睦的一家子啊,”王大爷叹了口气,“那鬼东西,最会挑软处捏,先从人心上作祟,让你家宅不宁,鸡犬不宁。”
真正的爆点,是在一个雨夜。
那天雨下得特别大,跟瓢泼似的,天昏地暗。李建晚上出去跟朋友喝酒,半夜才醉醺醺地回来。他家的院门是老式的木门,门槛又高又厚。那天他回来时,院门没拴,他一脚就踹了进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据他后来跟人说,他刚跨过门槛,就觉得脚下一沉,像是踩进了冰窟窿里。低头一看,借着院墙上那盏昏黄的灯泡,他看见门槛内侧,紧贴着地面,趴着一个黑影。”
王大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颤抖:“那黑影不是死的,它是活的!像块软趴趴的黑胶皮,就那么贴着门槛,边缘还在微微蠕动。李建当时酒就醒了一半,想抬腿过去,可那黑影‘滋啦’一下,就往他脚脖子上贴!”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像是被无数根冰针扎进骨头里。他想叫,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拼命甩腿,可那黑影就跟长在他脚上似的,怎么都甩不掉。”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啪”地一声亮了。老李头和媳妇听见动静,披着衣服出来,正好看见李建在院子里拼命甩腿,脸色惨白,眼睛瞪得像铜铃,嘴里喊着:“鬼!有鬼!”
“老李头借着灯光一看,也吓傻了。只见儿子的脚脖子上,贴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形状就跟门槛内侧那道裂缝一模一样!那东西还在往肉里钻,李建的脚脖子上已经泛起了一圈青紫,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伤了。”
老李头毕竟是男人,虽说吓得浑身发抖,还是咬着牙冲上去,想把那黑影扒下来。可他的手刚碰到黑影,就像被烙铁烫了一样,“嗷”地一声缩回手,手背上立刻起了几个燎泡,那泡里不是脓水,而是黑黢黢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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