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见过……云鬼?”老陈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老牧民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见过,怎么能没见过。”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恐惧,“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年轻,跟着我阿爸在东边的草场放牧。那天,也是这么个天,乌云压得低低的,跟要掉在头上似的。风刮得邪乎,羊都吓得挤成一团,咩咩地叫。”
“我阿爸一看天色不对,就让我赶紧把羊群往回赶,他自己去查看远处的几个羊圈。我赶着羊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咔嚓’一声巨响,不是打雷,比打雷更沉闷,更……瘆人。我回头一看,只见我阿爸刚才去的那个方向,一团紫黑色的云低低地悬在半空,云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当时吓坏了,想喊阿爸,可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就看见那团云猛地闪了一下,不是闪电,是那种紫黑色的光,一闪,然后就听见我阿爸一声惨叫。等那光灭了,云也散了一点,我跑过去一看……”
老牧民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手里的旱烟袋掉在了地上,他却没察觉。
“我阿爸……就躺在那儿,身上的衣服都成了焦黑的碎片,可皮肤却不是烧伤的样子,是那种……干巴巴的,像是被太阳晒了很久很久的枯树皮,脸上的肉都凹进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血丝,好像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最吓人的是,他身上没有一点血,地上也没有,就好像……就好像他身上的血和生气,都被那团云吸走了一样。”
我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不是热的,是冷的。煤油灯的光在老牧民颤抖的脸上晃动,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变形,像极了一团飘忽不定的云。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云鬼的厉害。”老牧民捡起旱烟袋,又吧嗒了一口,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草原上的老人说,云鬼是以前战死在草原上的冤魂变的,怨气太重,上不了天,下不了地,就只能躲在云里,靠吸食草原上的生气,甚至人畜的精血来维持。它们最喜欢在天气突变的时候出现,尤其是那种没有征兆,突然就变得阴寒刺骨的天。”
“那……就没有办法对付它们吗?”我忍不住问,声音都在抖。
老牧民摇摇头:“怎么对付?它们在云里,摸不着,打不到。腾格里都管不了它们。我们只能躲,看到这样的云头,就赶紧找地方躲起来,把门窗封严,祈求它们不要盯上自己。”
就在这时,外面的风突然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风声,没有雨声,甚至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煤油灯芯“噼啪”作响的声音,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老牧民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他猛地站起身,吹灭了煤油灯。
“别出声!”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它们来了……”
屋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透过土坯房那小小的窗户,我看到外面的天空,那片铅灰色的云,不知何时已经降到了极低的高度,几乎贴在了草原的地面上。
云在缓缓地流动,像一锅煮沸的、粘稠的浆糊。借着偶尔闪过的、微弱的、紫黑色的电光,我隐约看到,那云层之中,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扭曲、在翻滚。
不是单纯的云团运动,而是有“形状”的。
有时候,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模糊的人脸轮廓,眼睛是两个更深的黑洞,嘴巴大张着,仿佛在无声地嘶吼。
有时候,又能看到几条巨大的、如同手臂般的云带,从云层中垂下来,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摸索”着,所过之处,草丛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瞬间枯萎、变黑。
“嘶……”我听到老陈倒吸了一口凉气。
突然,“咔嚓!”一声!
一道紫黑色的闪电,不是从天上劈下来,而是在那极低的云层中炸开!闪电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草原,也照亮了那云层深处的景象。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在翻滚的云团中,有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头部就是一团更浓密的乌云,身体如同被风吹动的轻纱,四肢模糊不清,却又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就那样悬浮在云层中,仿佛整个乌云都是它的一部分,而它,就是乌云的主宰。
更让我头皮炸裂的是,在那“人形”轮廓的下方,似乎“挂着”一些黑黢黢的东西,在电光中一闪而过,我隐约看到了类似牛羊的头骨,还有……一些破碎的、像是人衣服的布条!
“呜呜……”
一阵低沉的、如同无数冤魂同时发出的呜咽声,从云层中传来,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钻进了脑子里,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浑身发冷。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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