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胆子不算大,尤其怕那些神神叨叨的事儿。但有些故事,你不想听,它也会顺着风,钻到你耳朵里,像藤蔓一样,缠得你夜里睡不着觉。这事儿,是我去年在广西那边一个叫“落魂寨”的地方打工时,听寨子里的老把式韦阿公讲的。那地方偏僻,山高林密,雾气常年不散,听着就透着一股阴凉劲儿。
那天晚上,雨下得不大,淅淅沥沥的,敲在吊脚楼的木瓦上,吧嗒吧嗒响。我和几个工友借住在韦阿公家的偏房,晚上没事,就围在火塘边烤火。韦阿公叼着个老旱烟袋,吧嗒一口,烟锅里的火星明灭,映着他满脸的皱纹,像山里交错的沟壑。
“小伙子们,”韦阿公吐了口烟,声音哑得像磨盘碾过石子,“你们来这落魂寨,可听说过‘尸花鬼’的事儿?”
工友们大多是粗人,不信这些,有人就笑:“阿公,是不是山里的野花精啊?”
韦阿公没笑,眼神沉了沉,望向窗外黑黢黢的山林,雨雾好像更浓了,把远处的树影都泡得模糊不清。“不是精,是鬼,是从死人身上长出来的鬼。”
他顿了顿,又吧嗒了一口烟,烟味混着潮湿的木头味,在火塘边弥漫开。“我们壮族老辈人说啊,人要是死得不踏实,怨气重,或者埋在了不干净的地方,尸体底下就会长出一种花。那花邪性得很,红得像血,长得也怪,花瓣不是一片片的,倒像是……像是死人蜷曲的手指,围着花心长。花心呢,黑黢黢的,像个烂眼窝,还会往外渗黑水。”
我的后背莫名有点发凉,往火塘边靠了靠。火光照着韦阿公的脸,他眼角的皱纹里仿佛都藏着阴影。
“这花就叫‘尸花’,”韦阿公的声音压低了些,“等尸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埋在下面的死人就不是死人了,就成了‘尸花鬼’。那鬼不会出来乱跑,就守着那朵花。可它会害人啊,怎么害?靠那花香。”
“花香?”有人插嘴,“花香还能害人?”
“害死人!”韦阿公猛地敲了敲烟袋锅,火星溅到地上,“那香味啊,一开始闻着可好了,甜丝丝的,比山里面所有的花闻着都舒服,能勾着你的魂儿。你要是闻着了,就会觉得晕乎乎的,心里头痒痒的,就想顺着香味走,走到那花跟前去。等你走近了,看见那花的样子,就晚了……”
他的声音变得又轻又飘,像雨雾一样钻进人耳朵里:“那尸花鬼就藏在花底下的土里,等你靠近,它就会伸出手来,那手啊,跟枯树枝子似的,冰凉刺骨,一把就抓住你的脚踝,把你往土里拖。你想喊?喊不出来。想挣扎?浑身使不上力气。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进土里,拖到那尸花旁边,跟下面的死人做伴……”
火塘里的木柴“噼啪”响了一声,溅起一小簇火星,我吓得肩膀一缩。工友里有个叫大刘的,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也不笑了,搓了搓胳膊:“阿公,这……这是老辈子的传说吧?现在哪儿还有这玩意儿。”
韦阿公没接他的话,只是望着窗外,眼神里透着一股后怕:“传说?前阵子,寨子里的阿秀,不就遭了这事儿吗?”
这话一出,火塘边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雨声和韦阿公抽烟的吧嗒声。
阿秀我有点印象,是个挺水灵的壮族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前阵子好像听说生病了,后来就没见着。
“阿秀不是病了吗?”我忍不住问。
“病?”韦阿公叹了口气,“是中了尸花的邪了。说起来,这事儿也怪她自己,还有她那个死了的男人。”
他又装了一袋烟,慢慢点上:“阿秀的男人,叫阿山,是个猎户,去年进山打猎,遇上了野猪,没回来。找到他的时候,人都摔死在山坳里的一个深坑里了,尸体都有点烂了。那地方偏僻,坑又深,家里人就简单埋了,立了个木牌子。”
“阿秀想男人啊,天天哭,没事就往阿山埋的地方跑。家里人劝她,说那地方阴气重,她不听。大概是上个月吧,连着下了几天大雨,雨停后,阿秀又去了。回来的时候,人就不对了。”
韦阿公的烟袋锅在火塘边磕了磕,烟灰簌簌落下。“她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可那笑看着瘆人,眼神直勾勾的,不像平时的样子。身上还带着一股香味,特别浓,甜得发腻。家里人问她去哪儿了,她说看见阿山了,阿山在山里等她,给她摘了好看的花。”
“家里人觉得不对劲,那香味闻着就邪性,像是……像是掺了什么烂东西的甜香。想带她去看寨子里的师公,她死活不去,就说要等阿山来接她。从那以后,她每天就坐在门口,对着山坳的方向笑,嘴里还哼着歌,就是那香味越来越浓,大夏天的,闻着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后来呢?”大刘追问,声音有点发紧。
“后来……”韦阿公的声音更低了,“有一天晚上,雨也像今晚这么下着,不大,雾蒙蒙的。阿秀家里人半夜听见她屋里有动静,起来一看,人没了!窗户开着,外面的泥地上,有一串脚印,直直地通向山坳的方向。那脚印旁边,还落着几片红色的花瓣,不是山里常见的花,颜色红得像血,摸着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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