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就怕走夜路,尤其是老城区那些纵横交错的深巷。路灯昏黄,墙皮剥落,风一吹过,墙角的碎纸片子和落叶能卷出千奇百怪的声响。但真正让我对“夜巷”这俩字犯怵的,还得从那年夏天,在槐安巷口王大爷的茶摊儿上,听来的那个故事说起。
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在老城区租了个顶楼的小单间。下班晚了,常抄近路从槐安巷穿过去。巷口有个王大爷,摆了个露天茶摊,几张磨得发亮的竹椅子,一个烧着煤球的铜茶壶,专做晚归人的生意。那天晚上天闷热得厉害,一丝风也没有,我买了碗凉茶坐在小马扎上歇脚,茶摊儿旁已经围了几个纳凉的老街坊,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话题不知怎么就拐到了“白事”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姓刘,住在巷子里深处,她叹了口气,说:“唉,前儿个张屠户家的小子,没了。才三十出头,壮得像头牛,说没就没了。”
旁边一个精瘦的老头接话:“我听说了,走得邪乎。不是病,也不是灾,就跟睡着了似的,可那眼睛……睁得溜圆,跟见了啥索命鬼似的。”
王大爷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他慢悠悠地说:“啥索命鬼,说得好听。依我看,怕是勾魂的来了。”
“勾魂的?”我好奇心起,忍不住插嘴,“王大爷,您说的是……勾魂鬼?”
王大爷斜了我一眼,吐了个烟圈:“小伙子,别瞎叫。那不是鬼,是‘勾魂人’,阳间阴间的差使,正经的‘使者’。跟那勾魂鬼不一样,人家是拿了生死簿来办事的,铁链子一响,阳寿就尽了。”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只有墙角的蟋蟀叫得格外刺耳。王大爷看我们都竖着耳朵,便放下烟杆,声音压低了些,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这事儿,说起来得有年头了。咱这槐安巷,以前不叫这名,叫‘回魂巷’。为啥?就因为早年这里常闹‘勾魂人’。”
“那勾魂人啥样?”刘老太太追问,手里的蒲扇都忘了摇。
“啥样?”王大爷眼神变得有些飘忽,“黑,一身的黑。不是咱穿的那种黑布褂子,是跟那夜墨汁似的,能吸光。脸也看不太清,就俩眼窝儿里,亮着点精光,跟刀子似的,往你身上一瞥,骨头缝里都冒凉气。手里头,必定攥着个油布包着的本子,那就是生死簿,另一只手,拎着根铁链子,那铁链子……啧啧,不是凡铁,晃悠起来没声儿,但你就是能听见,‘滋啦……滋啦……’跟刮在你心尖子上似的。”
他描述得太具体,我仿佛真能看见一个浑身墨黑的人影,立在巷子深处的阴影里,那铁链子的“滋啦”声,好像就顺着晚风飘了过来。
“那……那勾魂人啥时候来?”一个年轻点的街坊声音有点发颤。
“啥时候来?”王大爷冷笑一声,“时辰到了自然来。阳间人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走,但阴间的生死簿上早记好了。这勾魂人就是来‘勾’个信儿,把魂魄从阳间‘勾’到阴间去。按理说,这是正经差事,跟咱活人井水不犯河水。可就怕……”
“怕啥?”好几个人异口同声。
“怕他‘勾’错了,或者……‘勾’了不该勾的。”王大爷的声音更沉了,“就说张屠户家那小子吧,我听他婆娘哭嚎的时候说漏了嘴,说前三天夜里,她男人起夜,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巷子里站着个人。大夏天的,穿得严严实实的黑褂子,戴着个宽檐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见脸。她男人以为是贼,骂了一声,那黑影子没动,就慢慢抬起头,帽檐下,俩眼睛亮得吓人。”
“然后呢?”我忍不住追问,手心都出汗了。
“然后?”王大爷喝了口凉茶,“她男人吓得一哆嗦,想关门,可那黑影子手里的铁链子‘滋啦’一声,甩过来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擦着门框过去,门框上立刻就留下一道白印子,跟被冰锥子剜过似的,凉飕飕的。她男人当时就瘫了,连滚带爬回了屋,从那以后就精神恍惚,说胡话,总说看见个黑衣人在窗外晃悠,铁链子响……”
“我的个娘哎!”刘老太太吓得拍了下大腿,“那就是勾魂人找上门了?”
“可不是嘛。”王大爷点点头,“按说勾魂人只在阳寿将尽的人跟前晃,可张屠户他儿子,我瞅着身子骨挺硬朗,咋就……”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插了句:“王大爷,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桩事来。就上个月,我夜班下班晚,路过巷子西头那个废弃的老宅院,你还记得吧?就是以前老李家那院子,自打老李头去世后就空了。”
王大爷“嗯”了一声:“记得,那院子邪乎,荒草丛生的。”
“那天晚上,大概一点多钟,”中年男人声音有点发紧,“我路过那院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动静。不是猫叫,也不是狗吠,是……是那种‘滋啦……滋啦……’的声音,跟王大爷说的铁链子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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