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残阳,像泼在废土上的冷血,给秦家祖祠的断壁残垣镀了一层死寂的暗金。空气里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余味,细碎的能量乱流如同垂死挣扎的蛇,在瓦砾缝隙间噼啪作响,闪烁不定。三天了,那场倾塌乾坤的血战余威仍未散尽。
秦凡立在半堵倾颓的巨墙下,身影在斜长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孤峭。他仰着头,目光穿透稀薄的尘埃,死死盯在穹顶那道狰狞的“天疤”上——那是被所谓“新世枷锁”强行弥合的虚空裂痕。此刻,冥无极的半具残躯,如同最恶毒的勋章,被幽蓝的永恒坚冰死死焊在裂痕边缘。冰晶缓慢地自转,散发的阴冷死寂,让废墟的温度都低了几度。那空洞的眼窝,仿佛依旧在俯瞰这片被碾碎的祖地,无声嘲弄。
结束了?秦凡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截沉甸甸、冰凉刺骨的锚骨锁链。锁链粗糙的触感传来,带着沉甸甸的血腥回忆。执锚永镇?笑话。那冰封残躯散发的恶意,裂痕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都像无数根无形的毒刺,扎在心头。葬魂之主?不过是撕开地狱帷幕后,瞥见的第一个狰狞爪牙。前路荆棘?何须多言!每一步,都注定踏在血与火的灰烬之上。
“秦凡哥!”
清越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林雪从一堆倒塌的巨大梁柱后钻出,纤瘦的身影在庞大的废墟背景下显得单薄。她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眼前人毫不掩饰的关切交织其中。
“雪儿,”秦凡的目光从穹顶收回,落在少女脸上,那份刻意收敛的、刀锋般的锐利缓和了些许,“伤势稳住没?”
“皮肉伤,玄老给的药很顶用。”林雪摇摇头,随即秀眉微蹙,顺着秦凡刚才的视线看向那高悬的冰封残躯,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玄老还在推衍那‘新世枷锁’的残留波动……他说,那力量不对劲,不像是纯粹封印,倒像是……某种标记。”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冥无极的残躯嵌在那儿,像个……锚点。总觉得它在勾连着什么东西,从裂缝后面。”
秦凡沉默地点点头。玄老的感知与他心头那挥之不去的、沉甸甸的警兆不谋而合。冥无极未死。或者说,他的存在形态,早已跳脱了简单的生死樊笼。那冰封的半身,是战利品,更可能是某个等待引爆的灾厄源头。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满目疮痍,“其他人?”
“几位族老带着还能动的人手在收敛……收敛遗骸,清点损失……”林雪的声音低沉下去,眼圈微微泛红。秦家,经此一役,元气尽丧。这片供奉先祖英魂的重地,几乎被从大地上抹平,付出的代价,沉重得让人窒息。
秦凡没再说话。他转过身,俯视着脚下这片浸透了秦家血脉、先祖英魂的土地。焦黑的泥土中,一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幽蓝光芒,在祭坛基座的巨大残骸缝隙里顽强地闪烁着,如同无尽黑夜中不肯熄灭的星火。那光芒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冰冷、深邃,却又隐隐勾动着血脉深处某种难以名状的悸动。
南宫翎!
这个名字带着凛冽的寒意和她决绝湮灭的背影,狠狠撞进秦凡的脑海。三日前那撕裂空间、湮灭一切的月华一剑后,她消失无踪,只留下这片破碎的祖地,和一句仿佛被风撕碎的低语。
他蹲下身,指尖凝起一缕锋锐却无比凝练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的灰烬与碎石。一块约莫婴儿掌心大小的玉佩残片显露出来,触手冰凉刺骨,仿佛握住了万载玄冰的核心。玉质原本应是温润的,断裂处却犬牙交错,狰狞无比。那幽蓝的、带着亘古寒意的光芒,正是从断裂面上丝丝缕缕逸散而出。
秦凡将其托在掌心。寒气几乎要冻僵骨髓。断裂的边缘依稀残留着刻痕。他指尖凝聚一丝灵力,极其小心地沿着那残存的笔画缓缓描摹。
嗡!
玉佩残片猛地一震!幽蓝的寒气如同被唤醒的凶兽,骤然变得浓郁粘稠,丝丝缕缕升腾而起,在他眼前凝聚出四个残缺却锋芒毕露、仿佛由亘古寒冰与纯粹月华雕琢而成的古篆——
劫满方归!
字迹幽蓝,寒气森森!一股苍茫、孤寂、却又蕴含着一丝近乎绝望的期盼意念,透过这四个冰冷的字,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轰击在秦凡的心神之上!这是南宫翎留下的!是她最后消失前,以某种秘法强行烙印在这祖器残片中的信息!
“劫满方归……”秦凡低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在死寂的废墟里荡开冰冷的回音。劫满?何劫?是这场倾世血战之劫?还是她自身那纠缠不休的命劫?方归?归何处?如何归?归时……又是何光景?
疑问如冰锥刺心。就在他心神为之剧震、识海翻腾之际——
丹田深处,那枚自黑渊深处所得、沉寂如顽石般、遍布玄奥天然道纹的暗金种子,毫无征兆地猛烈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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