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难怪她这两日在王庭各处走动都没遇着可汗,原来去打仗了,如此推算,怕是要隔上好些日子才能得见那位可汗真容了。
就在这思绪飘转间,一道颀长身影自月洞门处匆匆掠过,男子几步跨入园中,沉郁声线里裹着几分急切:“阿诺!”
怀中的端木诺闻声抬起小脸,发间的珊瑚珠串随动作轻晃,随即像只撒欢的小鹿般挣脱姜兰臂弯,跌跌撞撞地朝来人奔去:“哥哥!”
“你在做什么!早前便叮嘱过你,莫要随意与和亲公主亲近!”
尽管端木乐生的吐谷浑方言带着浓重的草原腔调,姜兰仍听懂了一些。
她微蹙眉头,目光落在眼前青年身上,瞧这端木乐生的模样,不过弱冠之年,轮廓硬朗如刀削斧凿,竟与自己年岁相仿,日后却要以“继子”相称,这般错位的辈分叫人难免心生荒诞之感。
她唇角扬起温软笑意,开口道:“小公主独自在花荫下玩耍,我瞧着可爱,便多聊了几句,你莫要苛责她。”
端木乐生抬眼望去,只见眼前女子肌肤似融了雪原月光,通透得能映出花影,指尖捏着的格桑花在她掌心竟似失了颜色。
他喉结微动,眼神慌忙飘向别处,耳尖却泛起薄红:“没……只是您是和亲的公主,小妹心性单纯,怕她言语无忌冲撞了您。”
“傻孩子,这话便见外了。”姜兰伸手替端木诺理了理歪掉的发带,语气轻柔如春风拂过草原,“待我与你们父王行过礼成之仪,公主便是我膝下子女,我自会将她捧在掌心疼爱,岂会因几句稚语便生嫌隙?”
端木乐生闻言猛然愣住,睫毛簌簌颤动两下,眼底闪过惊诧:“公主……您此番难道不是与我二哥和亲么?”
姜兰闻言,指尖捏着的格桑花骤然折断,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她瞳孔微震,面上笑意凝固:“我此次和亲的对象,是端木洲。”
端木乐生恍然轻呼一声,原以为这谪仙般的女子要成为自己的继母,心间竟掠过一丝隐秘的失落:“正是我二哥!他全名端木洲,父王早已昭告天下,立他为储君。”
“什么?”
姜兰身形晃了晃,耳畔忽然响起出发前祝以寒说过,分明说要嫁与年过半百的可汗,怎的竟成了年轻王子?
她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指尖发凉:“原是我弄错了……”
端木乐生见状,爽朗一笑:“不妨事。二哥近日在军营中整训骑兵,但父王已着人快马传诏,催他速速回宫与您完婚,想来不日便能相见。”
“有劳告知。”
“公主客气了。这王庭内外您尚不熟悉,若有需要,尽可差人唤我。”
话音未落,端木乐生已弯腰抱起端木诺,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他不敢再看姜兰眼中的星辉,生怕多看一眼,便更加欢喜。毕竟,这是他二哥的和亲公主.......
姜兰望着满地落英,忽然失了采花的兴致。
她垂眸盯着鞋尖沾着的花瓣,脚步虚浮地往百花殿而去。
娄可儿屏退殿中宫女,忽而攥住姜兰的手腕,眼底泛着雀跃的光:“公主!竟不用嫁给那年过半百的可汗,转而许配给年轻王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好什么好?”
“这还有什么不好?难道您真愿给五十多岁的可汗当继室?”
一声长叹自喉间溢出,姜兰望向窗外摇曳的格桑花,眼底漫过苦涩:“当初我应下和亲,一来是想逃出王府那座牢笼,二来……”
她顿了顿,喉结微动,“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如何配得上正当妙龄的儿郎?如今却要嫁给年轻王子,岂不是误人误事?”
她想起临行前那荒唐的念头,居然还想带着肚子来和亲......
若腹中孩儿未堕,洞房后只消谎称是老可汗的骨血便可蒙混过关。
如今想来,当真是天真得可笑。
娄可儿闻言亦蹙起眉头,细细思索后竟觉有理。
姜兰生得这般昳丽,若嫁与垂垂老者,如果是清白之身也属实委屈,若不是黄花大闺女,倒也合适.......
可如今阴差阳错许配给青年储君,反倒成了棘手难题。
不过她很快敛了忧色,附在姜兰耳边低语:“公主莫慌。待您与王子洞房时,只需在床褥间滴上些许羊血,佯装处子之身便可。如此,他必不会生疑。”
“那怎么使得?”
“如今哪里还有旁的法子?您既已作为和亲公主抵达此处,早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娄可儿急得团团转,声音里透着无奈。
又是一声长叹,姜兰望向帐外猎猎作响的经幡,指尖缓缓抚过案头的和亲金册:“是啊,如今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抵着额头闭目长叹,心底满是惶惑。
此刻真真切切地懊悔主动提出来和亲。
出发前,她费尽心思打听的全是可汗的消息,对于那素未谋面的二王子端木洲,竟连他的年岁、长相都模模糊糊,更遑论脾性喜好。
无奈之下,她只得向宫奴们旁敲侧击。
一个面颊泛着高原红的少女谈及端木洲,立刻睁大了眼睛,神情夸张:“二王子啊!那可是天上的雄鹰般的人物!生得剑眉星目,骑术更是一绝!只可惜……”
少女声音陡然放低,“他生母是可汗最宠爱的可敦,可惜去得早。自那之后,二王子便像换了个人,总爱独自待在军营,脾性孤僻得很,我们远远见了都不敢出声,更别提靠近了.......”
听罢这话,姜兰指尖轻轻攥紧了裙角。原来这端木洲竟是这般难亲近的性子,而且还是未来的可汗.......想必也不是什么傻子,她不是清白之身的事情,估计不好糊弄。
她欲哭无泪,整夜辗转难眠。
吐谷浑与京城,不独风俗迥异、气候悬殊,就连夜晚的景致也截然不同。
在京城,夜幕降临时便是一派浓稠的墨色,街巷深处黑咕隆咚,唯有零星灯笼透出幽微光亮,叫人连五指都辨不清。
可吐谷浑的夜却并非全然的暗。暮色四合时,天际总留着一抹淡紫的余晖,星河似碎钻倾洒在草甸之上,即便没有灯火,也能隐约看见远处起伏的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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