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兰看他那副愣愣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少年人的心思,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促狭的意味。
“哈哈哈,傻小子,这就看呆了?可别怪婶儿没提醒你,人家清婉娘子可有女娃啦!”
玉清婉见张桂兰看着自己笑的开怀,便放下镰刀,朝她那边走了几步。她步子很稳,沾着泥的布鞋踩在松软的田埂上,几乎没有声音。
“张姐,还没介绍一下呢,这是哪家的娃啊?”玉清婉嘴角勾起一抹得体的浅笑。
“哦哦,这是李大牛,村东头李老蔫家的大小子!”张桂兰连忙介绍,又对李大牛说,“大牛,快叫人!这是你清婉姨!”
这“姨”字一出口,大牛明显愣了一下,黝黑的脸膛下那点红晕似乎更深了。
他看着眼前这张脸,虽然沾了汗水和些许泥痕,却分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哪里像是有了娃能当“姨”的样子?
说句有些僭越的,分明就是个城镇里面未出阁的大姑娘!
少年张了张嘴,那句“姨”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玉清婉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加深了些,主动解围道:“叫我名字也行,清婉……我初来乍到,日后还要乡亲们多照应。”
“清……清婉姐……”
少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笨拙地吐出几个字,他下意识地把扛在肩上的锄头放下来,杵在地上,仿佛这样能让自己站得更稳当些。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玉清婉沾着草屑的裤脚和握着镰刀的手,那手确实不像婶那般粗糙厚实。指节纤细,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只是此刻指腹和掌心也微微泛红,显然这活计对她来说也并不轻松。
看着这双手,李大牛竟泛着股心酸。
他还记得,婶儿的手,当初也是这样的……
“哎,这就对了!”张桂兰乐呵呵地拍了下手,“大牛这孩子实诚,干活是把好手!清婉妹子,你是不知道,他一个人顶他爹半个劳力呢!”
玉清婉点点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大牛胳膊上那道新鲜的小口子上:“嗯,看出来了。只是也要当心些,这草叶边缘利着呢。”
她语气平和,像是对自家弟弟说话。但李大牛只觉得被她目光扫过的皮肤微微发烫,赶紧把胳膊往身后藏了藏,嘴里含糊地应着:“嗯…嗯,没事儿,蹭破点皮,不碍事…”
风又起,卷着麦浪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润气息,拂过三人之间短暂的静默。几只麻雀在不远处叽喳两声,又飞远了。
张桂兰瞅瞅天色,又看看自家田埂边还没割完的杂草,打破了沉默。
“大牛啊,你真干完自家活了?要是真得闲,婶儿也不跟你客气,帮婶儿和清婉姨把这最后一点草搂了?”
“成!婶儿,交给我!” 大牛像是终于找到了事做,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仿佛要把刚才的窘迫都甩掉。
他拎起锄头,大步流星地就朝那片杂草走去,动作麻利地挥起锄头刨草根,比刚才更加卖力,肩膀微微耸动,汗珠顺着脖颈滚进衣领里。
只是那眼神,时不时地,还是会偷偷瞟向那个弯下腰继续割草的清丽身影。
玉清婉没再说什么,也重新俯下身,镰刀划过草茎,发出规律的“沙沙”声。阳光穿过云隙,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跃,在她沾了泥点的裤脚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不知是不是因为锄草太用力了,李大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身体里砰砰直跳。
他好想再多看几眼,但又记着爹娘曾经叮嘱过他不要老盯着人家姑娘和妇人看,那样会显得他轻浮。
锄头刨进土里,带着狠劲,草根被连根带起,泥土翻飞。他干得比在自家地里还卖力,仿佛要把心里那股莫名躁动的劲儿都使在这锄头上。
汗水流得更急了,沿着鬓角、脖颈,洇湿了粗布短褂的领口和后背,黏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他却浑然不觉。
“大牛,”张桂兰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悠着点劲儿!这田埂都快让你刨出坑来了!知道你能干,也不用这么显摆呀!”
少年动作一僵,黝黑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像烧红的炭。他这才发现自己用力过猛,刨出的坑比草根还深。他尴尬地“哦”了一声,手上力道放轻了些,动作却变得有些僵硬笨拙。
他不敢再抬头看她,只胡乱地“嗯”了一声,只觉得握着锄头柄的手心也汗津津的,几乎要滑脱。
李大牛现在才明白,爹当时说他和弟弟都还是“毛头小子”并不是没有道理。
就像现在,他只会红着脸,埋头对着脚下的杂草“吭哧吭哧”猛刨,让锄头尖深深嵌进田埂边的硬土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时间好像被拉的很长,过了很久张桂兰的声音才从后面响起。
“好了好了!这点草也差不多了!今儿个可得谢谢大牛,最后帮咱俩省了不少力气!”
张桂兰直起腰,看着几乎被清理干净的田埂,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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