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外的蝉突然噤了声。
糜竺放下茶盏,指腹摩挲着海图边缘的金线——那是他最爱的苏绣匠人绣的波浪纹。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三十年从商的老辣:"元直这是拿我的钱,给你家大耳儿铺海路?"
"是给青州的百姓铺活路。"陈子元将海图卷起来,递到糜竺面前,"等海商通了,登州的渔户能当水手,临淄的织工能多织十匹绢,连城阳的陶匠...都能烧更多装香料的罐子。"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子仲可知,去年疫症时,您捐的药材救了多少人?
这海上的钱,能救更多。"
糜竺接过海图,绢帛上还留着陈子元的体温。
他望着窗外的石榴树,红花开得正艳,像极了当年在洛阳街头,他挑着货担卖丝绸时,看见的将军旗。"明日让宪和来取契书。"他说,翡翠扳指在阳光下闪了闪,"船坞要多少木料,我让庄客去辽东砍;工匠不够...我从吴郡调三十个老船匠来。"
离开糜府时,暮色正漫过城墙。
陈子元摸了摸袖中温热的契书,听见简雍在身后嘀咕:"你倒好,三言两语就把糜家的钱套出来了。"他没接话,望着天边的火烧云——那颜色像极了"破浪"号的帆,鼓满了风,就要往海的深处去。
船坞的灯火直到三更还亮着。
陈子元提着灯笼走进工匠房时,看见贺御正蹲在地上,用炭笔在青砖上画船模。
他脚边堆着二十几卷图纸,最上面的那幅,正是陈子元昨夜画的三桅帆船结构图。
"军师您看!"贺御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炭灰沾了半张脸,"这龙骨用三段接,中间夹铁桦木,比单根整木耐撞!"他指着青砖上的画,"帆索走'人'字结,顺风时升主帆,侧风时调辅帆...就是这帆桁的弧度..."
"老匠莫急。"陈子元蹲下来,用灯笼照着图纸,"首艘先造测试船,木料用最好的,工期一年。
其余船坞继续造近海的楼船、艨艟。"他指尖划过图纸上的"水密隔舱","隔舱板的做法,还是口传,别落纸。"
贺御重重点头,炭笔在青砖上戳出个洞。
他望着陈子元眼底的青黑,突然说:"军师,您昨夜在济世堂守了那疫症小子半夜吧?"不等回答,又自顾自笑起来,"当年我师父造第一艘楼船时,也跟您现在似的,眼里烧着火,脚下生着风。"
子时的海风裹着潮意涌进工匠房。
陈子元裹了裹披风,望着贺御重新埋首画图的背影,想起方才在济世堂,那少年喝药时皱着的脸——和他昨日在海边救起的,那个抱着破木板漂了三天的渔童,像极了。
海军训练场上的号子声比往日更响。
陈子元站在观礼台上,望着三百个新兵在沙滩上拉纤——那是他让人仿着后世的体能训练设计的,"要能拉得动船,才能当桨手"。
他怀里抱着本《航海要术》,封皮是用渔船的旧帆做的,里面密密麻麻写着"看星辨位测风记潮"的法子。
"军师,要不您乘'破浪'号试试?"甘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末将亲自掌舵,保证稳得跟在陆地上似的。"
陈子元的手指突然收紧,将《航海要术》攥出了褶皱。
他望着远处翻涌的海浪,想起七岁那年,在老家的池塘里落水,被救起来时,耳边全是水的轰鸣。"不了。"他说,声音比平日轻了些,"我在岸上看,更清楚。"
甘宁没察觉他的异样,拍着胸脯说:"等首艘三桅船造好,末将定要请军师出海!
到时候站在桅杆顶,能看见...能看见整个海!"
陈子元望着他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
他摸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海风这么大,怎么还出汗?
许是晒的。
第二批三艘帆船交付那日,码头上飘着彩旗。
陈子元站在"疾风"号的甲板上,望着三面帆次第升起,像三只巨大的鸟展开翅膀。
咸湿的风掀起他的衣摆,他听见士兵们的欢呼混着浪声,撞进耳朵里。
"军师。"暗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谨慎,"主公那边送来密报。"
陈子元接过密信,封泥上的"汉"字还带着温度。
他展开看了两行,眉峰微微一皱。
密信里说,刘备近日常与田豫讨论"轻徭薄赋",有削减军事开支的打算。
"知道了。"他将密信塞进袖中,望着海平线那抹鱼肚白——那里有片乌云正缓缓压过来,像极了当年在南阳,他站在城楼上,看见曹操的大军漫山遍野涌来时的模样。
归府的路上,陈子元经过州府的照壁。
月光下,"仁政"二字被刷得雪白。
他摸了摸袖中硬邦邦的密信,又想起今日在码头,看见几个老卒扶着新丁练爬桅杆——他们的手,有的结着晒网的老茧,有的还带着耕地的泥。
"明年...该去徐州了。"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在夜色里。
那里有粮,有兵,有通向中原的路。
更重要的是...那里的海,能装下他的三桅船,装下他的海军,装下他要护的,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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