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挣扎,想嘶吼,想质问,但身体被固定带牢牢束缚,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流声。
周景明没有看那些警惕的警察,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痛楚,落在担架上田翠那张布满血污、惨白如纸的脸上,以及她那只死死攥着芯片、鲜血淋漓的手。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试图靠近,只是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的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密封着的玻璃瓶。
瓶子里,没有水。
只有一朵花。
一朵纯白的、花瓣舒展、优雅到极致的百合花。
奇异的是,这朵百合的花蕊处,光滑平整,没有一丝一毫黄色的花粉。这是一朵被精心培育、完全剔除了雄性繁殖特征的——无花粉百合。
在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昏暗走廊里,在闪烁的蓝红警灯映照下,这朵纯净得不染尘埃的白百合,散发着一种近乎圣洁的、格格不入的、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光芒。
周景明将那个小小的玻璃瓶,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放在了田翠担架边缘,靠近她那只紧攥芯片的手旁边。
他的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然后,他抬起头,再次深深看了田翠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有深不见底的愧疚,有无法言说的痛楚,有沉重的嘱托,还有一种……如同燃尽烛火般的、最后的释然?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沾着灰尘和不知名污渍的手指,极其隐晦地、飞快地在担架的金属边缘,划了几个数字:
365
随即,他收回手,对着警惕的警察和医护人员微微颔首,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廊柱的阴影之中,迅速消失在了通往安全通道的拐角。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快得像一场幻觉。
田翠死死地盯着担架边缘那个小小的玻璃瓶,盯着那朵在血与火、硝烟与罪恶中静静绽放的无花粉百合。花瓣的纯白,刺眼得让她想流泪。
365……
是巧合?还是……
她那只紧攥着滚烫芯片、沾满鲜血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些许力道。芯片边缘深深嵌入掌心的伤口,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冰凉的氧气面罩下,她沾满血污的嘴唇,极其轻微地、颤抖地翕动着,无声地重复着那个数字:
三…百…六…十…五…
救护车的后门被拉开,担架被抬了上去。车门关闭,隔绝了外面混乱的世界。
引擎发动,蓝红灯无声地旋转。
车厢内,只有医疗仪器单调的滴滴声,和氧气面罩内她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声。
田翠躺在冰冷的担架上,身体因失血和剧痛而冰冷麻木。后颈被切开的伤口在止血绷带下持续传来阵阵灼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被暴力掀开的皮肉。断裂的肋骨在固定带的束缚下依旧发出无声的呻吟。
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救护车苍白冰冷的车顶。眼前却反复闪回着最后那血腥的一幕:贺兰敏身体被子弹贯穿时那剧烈的痉挛,喷溅在她脸上滚烫的鲜血,他砸回她身上时那彻底冰冷的重量,还有那句破碎的“带你走”…
零号…贺兰敏…他到底是谁?是掌控一切的魔鬼,还是…被命运撕扯的囚徒?他最后扑向她,是为了夺走芯片,还是…用身体挡住那致命的子弹?那句“对不起”,是对她这二十年的欺骗,还是对他自己无法挣脱的宿命?
混乱的思绪如同冰冷的绞索,缠绕着她的意识。恨意与巨大的茫然在胸腔里疯狂撕扯,让她几乎窒息。
掌心传来清晰的刺痛感。
是那枚芯片。那枚滚烫的、沾满她和贺兰敏鲜血的生物芯片,依旧被她死死攥在手心。芯片边缘深深嵌入她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楚,却奇异地成了她对抗昏迷的唯一支点。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视线落在担架边缘那个小小的玻璃瓶上。
无花粉百合。
纯净的白色花瓣,在救护车昏暗的顶灯下,散发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柔光。花蕊处光滑平整,没有一丝一毫的黄色花粉,如同被精心抹去了所有可能带来困扰和“污染”的痕迹。
周景明…夜枭…他送来这朵花,是什么意思?哀悼?忏悔?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信号?
365…
365天的契约婚姻…365天的囚笼与谎言…365天的步步惊心…
难道…这365天的终点,不是终结,而是…另一个循环的开始?还是…一个被精心计算的赎罪期限?
巨大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药物的作用开始显现,视野边缘的黑暗如同浓雾般弥漫上来。后颈的剧痛、掌心的刺痛、胸腔的闷痛…所有的感官都在模糊、远去。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刻——
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震动感,突然从她紧攥的掌心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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