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身。每上升一寸,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腰侧的剧痛让他额角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滑落。
他站直了身体,将那个沾着他血迹的相框,紧紧地攥在手中,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如同最沉重的枷锁,从相框上移开,重新落在了田翠苍白、狼狈、布满泪痕和血迹的脸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里,翻涌着田翠完全无法理解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痛苦、挣扎、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以及……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
他沾着血迹的薄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般的平静,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充满血腥的密室之中:
“账……”
“清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贺兰敏紧握着相框的手无力地垂下。他高大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猛地向前倾倒!
“贺兰敏!”田翠失声惊呼,身体先于意识猛地扑了上去!
她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接住了他轰然倒下的、染血的身躯!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的前襟。贺兰敏沉重的身体压得她几乎窒息,两人一起重重地跌坐在冰冷光滑、布满血迹的金属地面上。
贺兰敏的头无力地枕在田翠的颈窝,灼热而混乱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冷的皮肤上。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有些涣散,失血过多的苍白让他英俊的面容呈现出一种脆弱的透明感。他手中的相框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田翠的手臂紧紧环抱着他不断涌出鲜血的腰侧,徒劳地想要按住那致命的伤口,温热的血液却如同小溪般,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涌出,迅速染红了她的双手和衣襟。
“贺兰敏!贺兰敏!坚持住!”田翠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刚才还拿枪指着她、逼迫她做生死抉择的魔鬼,此刻却像个破碎的玩偶般倒在她怀里,生命随着温热的血液飞速流逝!
贺兰敏涣散的目光似乎微微聚焦了一瞬,艰难地落在田翠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上。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带着气泡的鲜血。
他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一点点,似乎想要触碰田翠的脸颊,却在半途就耗尽了力气,无力地垂落,指尖轻轻擦过她同样染血的下颌。
他的眼睛,依旧半睁着,死死地望着她,望着她眼角那颗与照片中林曼一模一样的泪痣。那眼神极其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重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他沾血的唇,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再次翕动了一下。这一次,田翠听清了。
那不再是冰冷残酷的命令,不再是嘲弄的低语,而是轻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千钧重量的两个字:
“跑……”
最后一个音节尚未完全落下,他半睁的眼睛,终于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光彩,无力地阖上。
那只刚刚触碰过她下颌的手,也彻底垂落,软软地搭在冰冷染血的地面上。
密室中,只剩下田翠抱着贺兰敏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感受着怀中生命飞速流逝的绝望,以及自己指缝间那温热的、仿佛永远也流不尽的血。
幽蓝的冷光与警报的猩红交织,映照着满地狼藉的罪证、失去意识的杀手、和这对刚刚被血脉相连的真相撕裂、又瞬间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兄妹”。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后的哀鸣,在田翠彻底空白的脑海中疯狂回响:
清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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