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收集新祭品的魂魄。”穿蓝工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楼梯转角，他摘下安全帽，露出左额的烧伤疤，和张姐后背的形状吻合，“我是第一批祭品，1993年被锁在1703烧死，张姐他们每年清明都会来地下室，用新租客的血喂地基——”他指向铁门，门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七十年了，我们的骨头还在给这栋楼当钢筋。”
我突然想起租房合同上的诡异条款：“承租人需在每月7号深夜11点后保持房门敞开”。蓝工装男人递来半张烧焦的纸，上面是1993年的献祭名单，第七个名字旁画着红圈，圈里是个正在燃烧的电梯图案——和我刚才看见的轿厢幻象一模一样。
“每三十年凑齐七个祭品，就能让地基里的怨灵多睡十年。”男人的手指向墙面，七十年前的七个名字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新刻的我们的名字，“张姐是包工头的女儿，大爷是当年的监工，他们两家轮流主持血祭，用租客的命换自己的平安——”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你姐姐三年前发现了真相，她本想救你，却被当成了第四个祭品。”
地下室突然传来铁门倒塌的巨响，七个焦尸举着拖把冲了进来，他们的工牌照片变成了张姐和大爷不同年龄段的脸。蓝工装男人猛地推开我，自己被焦尸拖向铁门，消失前他扔来个东西——是姐姐的直播设备，内存卡里存着她最后半小时的录像。
录像里，姐姐举着手机冲进1703，镜头晃动中拍到七个穿蓝工装的男人在客厅扫地，地面上全是新鲜的血迹。突然，张姐从厨房冲出，她手里拿着把带血的刀，后颈的烧伤疤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你看见的越多，死得越快！”画面最后定格在姐姐惊恐的脸，她的后颈正在浮现和张姐相同的烧伤图案。
我擦着眼泪继续往下跑，石阶尽头是堵刻满镇魂纹的墙，中间嵌着个七孔铜锁——和半枚钥匙的形状吻合。当钥匙插入的瞬间，整栋楼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我听见楼上各个房间传来惨叫，1703的方向更是传来剧烈的撞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挣扎。
“小羽！”姐姐的声音从墙后传来，带着哭腔，“把钥匙向左转七圈，地基里的怨灵就能看见自己的骨头——”我照做时，铜锁突然喷出黑血，墙面上浮现出七个工人被活埋的画面，他们的手从水泥里伸出，每只手都握着枚骷髅头挂件，和张姐钥匙串上的一模一样。
墙后传来泥土崩塌的声响，七具白骨从地基里升起，脚踝的红绳逐个断开。焦尸们的动作突然僵住，他们的工装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早已腐烂的躯体，每个胸口都刻着“替”字，正是七十年前工人名字的最后一笔。张姐和大爷的身影这时出现在楼梯口，他们的皮肤正在迅速老化，脸上爬满和墙面相同的镇魂纹。
“你毁了我们的生路！”张姐扑过来时，我看见她后颈的烧伤疤变成了钥匙孔的形状，“七十年前我爸活埋了他们，每三十年就要烧七个活人赔罪，不然整栋楼都会塌——”她的话被地基传来的巨响打断，永鑫公寓开始剧烈晃动，天花板的瓷砖纷纷坠落，露出里面交错的钢筋，每根钢筋上都缠着红绳，绳尾系着的，是历代祭品的工牌。
姐姐的身影突然从烟雾中冲出，她拉着我冲向正在下降的电梯：“地基的怨灵拿到了自己的骨头，这栋楼马上会塌，他们的诅咒该结束了！”轿厢里，电子钟疯狂跳动，最后定格在3:07，而电梯按键面板上，十七层的按钮正在融化，露出里面嵌着的、属于七个工人的指骨。
当电梯门在一层打开时，外面的世界被浓重的白雾笼罩，所有住户都像被定住般站在原地，他们的脚踝处都缠着红绳，绳尾系着的骷髅头挂件正在褪色。姐姐指着远处，看门大爷跪在地上，手里捧着本泛黄的账本，上面记着从1953年开始的所有祭品名单，第七列的名字，正是我们七个新租客。
“快跑！”姐姐突然推我出去，自己却留在电梯里，“这栋楼是个巨大的镇魂阵，只有牺牲最后一批祭品，才能让怨灵解脱——”电梯门关闭前，我看见她后颈的烧伤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淡粉色的胎记，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剧烈的震动中，永鑫公寓开始倾斜，十七层的位置炸开火光，映出七个工人的身影站在楼顶，他们终于拿回了自己的骨头，脚踝的红绳化作了槐花编成的花环。我在白雾里狂奔，直到听见警笛声由远及近，回头时，整栋楼已经消失，原地只剩下个巨大的基坑，坑底整齐摆着七具白骨，每具白骨的手心里，都握着枚刻着“安”字的骷髅头挂件。
三天后，我在遗物认领处看见了姐姐的工牌，照片上的她笑得很灿烂，工牌背面刻着行小字：“第七批祭品完成时，地基下的钟会响七声。”而当天深夜，我果然听见了遥远的钟声，“当、当、当”，一共七声，每声都像敲在灵魂深处，带着解脱般的清越。
后来，我查到1953年的筑楼事故真相：七个工人发现地基里埋着古墓，包工头为了灭口将他们活埋，从此每到三十年，怨灵就会作祟，迫使包工头的后代用活人献祭。而张姐和大爷，正是最后两代执行人，他们的烧伤疤痕，是怨灵留下的印记。
现在，我住在离永鑫公寓旧址三条街的地方，偶尔会梦见穿蓝工装的男人站在槐树下，他冲我挥挥手，转身时脚踝的红绳已经断开，而他脚边，七朵白色的小花正在盛开，花瓣形状恰似电梯按键上的数字“7”。
那个基坑后来被改建成了小公园，孩子们在里面玩耍时，总会捡到刻着奇怪符号的小石子。我知道，那是七个工人留给世界的印记，提醒所有人：有些罪孽，不能用新的鲜血来偿还，而所有被活埋的灵魂，终将在第七次钟声里，获得真正的安息。
至于那栋消失的永鑫公寓，偶尔会在雨夜的雾中浮现出模糊的轮廓，十七层的位置总是亮着灯，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七个穿蓝工装的身影在拖地，而他们脚边，不再是血水，而是清澈的雨水，倒映着天空中闪烁的七颗星星——那是属于他们的，迟到了七十年的，自由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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