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后厨的青铜吊灯在晃。

油脂从管道滴下来，砸在珐琅料理台上，漾开铜钱大的油花。龙野攥着餐刀的指节发白，刀刃抵住饕餮主厨的咽喉——那层Human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底下蠕动的肉褶。

“离卦火纹…烧！”他低喝。

掌心符文骤亮。火焰没入餐刀，却在接触饕餮皮肤的瞬间被吸成青烟。

“滋滋——”

料理台边缘的苏乐乐突然发抖。她的手腕正贴着冰冷的铜锅，袖口滑落时，一截青鳞从皮肤下凸出来，像被惊动的蛇。

二

青鳞上有纹路。

龙野余光瞥见时，差点握不稳刀。那些纹路不是鳞片的自然肌理，而是歪歪扭扭的刻痕，像用指甲划出来的食谱：

「糖炒栗子…需三颗。」

「忌与混沌魔气共食。」

饕餮主厨突然笑了。他的Human面皮彻底剥落，露出牛首人身的本体，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餐盘虚影：“小神嗣，她腕间的鳞，可是用你们龙家的‘时间油脂’腌过的。”

油脂？龙野心头一震。他想起怀表齿轮上那层粘稠的封印——每次回溯后，齿轮缝隙都会渗出同样的油光。

三

苏乐乐的呼吸变重了。

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指尖的青鳞又蔓延一分，在铜锅边缘划出刺耳的声响。龙野看见她瞳孔里闪过狼瞳，又迅速被蛇瞳覆盖，像两张重叠的底片在曝光。

“乐乐！”他大喊。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吼。苏乐乐突然抬手，不是去抓龙野，而是抓向料理台上的糖罐。罐子在她掌心炸裂，白砂糖簌簌落在青鳞上，竟被那些刻痕一一吸收。

饕餮笑得更响：“看到了？她的血脉在找‘食材’呢。神嗣与异兽通婚的产物…天生就是饕餮的点心。”

四

天花板的蒸汽管道爆了。

热水混着铁锈泼下来，龙野用离卦火纹凝成盾牌，余光却死死盯着苏乐乐的手腕。青鳞上的刻痕在吸收糖分后发亮，原本模糊的「三颗」二字变得血红，像刚用朱砂描过。

这是…童年暗号。

那年冬天，龙野偷藏了三颗糖炒栗子，在巷口分给冻得发抖的苏乐乐。她把糖纸折成千纸鹤，说：“以后分到三块糖，就是安全信号。”

“轰隆——”

后厨的冰柜突然炸开。无数祖巫残魂裹着寒气冲出，其中一缕直扑苏乐乐的手腕。龙野想挡，却见那些青鳞突然立起，像无数把小匕首，将残魂绞成了白雾。

五

白雾里有声音。

“…第三块糖，要留给最危险的时候…”

是苏乐乐的声音，却带着幼童的奶气。龙野的怀表突然发烫，齿轮在表盖下疯狂转动，指针逆向划出细小的火花——他没用回溯，是怀表自己在动。

饕餮的牛眼骤然收缩：“时间油脂…她的鳞在消耗你的时间！”

苏乐乐猛地抬头。她的嘴角沾着糖霜，青鳞却已蔓延到小臂，那些食谱刻痕连成一片，竟组成了半幅《山海经》异兽图。龙野看见其中一角画着饕餮，正张开巨口吞噬太阳。

六

“拦住她！”饕餮怒吼。

他甩出餐叉，叉尖裹着黑色魔气，直取苏乐乐后心。龙野回身格挡，离卦火纹与魔气碰撞，爆出刺目蓝光。但就在这瞬间，苏乐乐抓起了台上的青铜餐刀。

刀身映出她的脸。

一半是人类的迷茫，一半是异兽的暴戾。青鳞爬上她的脸颊，在眼角织成网状纹路，而那些纹路的走向，竟和龙野怀表齿轮的裂痕完全一致。

“乐乐…别碰刀！”龙野大喊。

晚了。苏乐乐的指尖刚触到刀柄，整把刀突然变成活物，扭曲着缠上她的手臂，化作一片覆盖肩头的青鳞甲。

七

甲片上有字。

龙野借着火光看清时，心脏像被攥紧——那是《诗经》里的句子，用甲骨文刻在鳞片内侧，随着苏乐乐的呼吸轻轻起伏：

「隰有苌楚，猗傩其华…」

下一句本该是「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但最后三个字被刮掉了，露出底下暗红的血肉。

饕餮突然发出惨叫。他身上的魔气正在消退，牛首人身的形态开始崩解，露出底下被吞噬的人类骸骨。龙野这才发现，苏乐乐腕间的青鳞正渗出金色液体，滴在饕餮身上就化作蚀骨的火焰。

“这是…嗔兽的守护形态？”龙野喃喃自语。

他想起唐三说过，神嗣双武魂需情感共鸣解锁。难道苏乐乐在失控时，触发的不是攻击，而是守护？

八

蒸汽管道还在滴水。

水珠落在苏乐乐的青鳞甲上，滚成金色的泪。她的眼神渐渐清明，低头看见手臂上的鳞片时，猛地后退一步，撞在料理台上的糖罐。

“龙野…我…”她声音发颤，指尖抚过那些《诗经》刻痕，“这些字…我好像在哪见过。”

龙野走近，小心地握住她未被覆盖的手。她的皮肤很凉，掌心却有个浅浅的月牙形疤痕——那是小时候为了抢他手里的糖，被石子划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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