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酒仙君的最后一滴醉意蒸发时,整座忘川河飘起了雪。
雪片是滚烫的,落在掌心化作血珠,珠中映着九百场未饮尽的合卺酒。牛头捧着鎏金火锅在河面滑行,锅底煮着的不是汤料,而是白藏护心锁的残片:"孟婆大人!这锅底越熬越苦了!"
我并指划过雪幕,冰晶凝成面镜子——镜中司酒仙君正跪在昆仑禁地,用长生箸从自己眼眶里夹出朱砂泪:"师妹畏苦...这颗...甜的..."
阿香的白发缠住镜框,发梢燎起的金焰却烧不化镜中雪:"姑娘...镜底压着东西..."
镜面翻转的刹那,七十二口青铜鼎破冰而出。鼎中浮沉着赤色肉丸,每颗肉丸里都裹着道记忆残片:
- 诛仙台的风雪夜,司酒仙君将我的生辰八字刻入长生骨
- 往生客栈倾塌时,他把笑泪酿藏进沧溟的傀儡心
- 最痛的是归墟宴前夜,他剜出左眼炼成辣油,说"涮红尘岂能无辣"
白藏一剑劈开肉丸,馅料里滚出对白玉骰子。骰面"痴"字裂开,露出里头蜷缩的蛊王幼虫——虫翼上竟刻着【红尘沸】三个小字!
"师姐,该下最后一道料了。"沧溟的残魂从鼎耳钻出,手中白骨勺敲着锅沿,"师父说...这味要下您的心头血..."
我扯断腕间红绳,绳头系着的不是铜铃,而是司酒仙君的半截指骨。骨节坠入火锅的刹那,九百饺子突然在汤面拼成卦象——【大凶,忌别离,宜掀桌】。
"老东西..."我碾碎卦象,指间银血滴入锅中,"到死都要摆弄玄虚!"
汤底突然沸腾如熔岩,赤色蒸汽凝成司酒仙君的法相。他鬓角的白发少了七成,手中却捧着个冰雕的合卺杯:"师妹啊...这杯红尘..."
话未说完,阿香的白发突然绞住杯身。发丝燃尽最后的金焰,火中浮出段被抹去的记忆——
昆仑山巅的拜师礼上,司酒仙君偷偷调换了合卺酒。我饮下的那杯"笑泪酿",是他用七百年修为炼化的痴念。
"姑娘...这才是真正的聘礼..."阿香呕出朵往生花,花芯里蜷着颗琥珀珠,"他把自己...酿成了酒..."
白藏突然夺过玉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的刹那,他心口护心锁轰然炸裂——锁芯里飞出的不是蛊虫,而是司酒仙君封存的最后一缕清醒魂!
"阿孟..."那缕魂抚过我眉间朱砂,"三界盅...其实装的是..."
忘川河突然静止。
九百饺子凝成冰雕,雪片悬在半空。火锅中央浮起块青铜食牌,牌上朱砂字迹开始融化:【终宴主菜:司酒仙君烩三魂,白藏剑锋脍七魄,孟婆笑泪涮长生】。
"傻子..."我徒手探入沸腾的锅底,攥住那颗灼热的蛊王珠,"谁要你替我尝尽苦辣!"
牛头突然抡起鸳鸯枕砸向食牌:"孟婆大人!枕芯里藏着老酒鬼的遗书!"
棉絮纷飞间,浮出张被血浸透的纸条:【师妹,我输了。下一局,换你执壶】。
扎纸匠的新船破雾而来,船头铁锅热气腾腾。阿香将往生花别在锅耳,转身对我眨了眨眼:"姑娘,该涮点什么?"
白藏默默擦拭剑锋,护心锁的碎片在雪地里泛着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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