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城的春末带着潮湿的暖意,林悦站在林氏大厦顶层的玻璃幕墙前,看着楼下沈氏集团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停车场。车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像极了沈逸辰此刻的眼神——三天前他打来电话时,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针锋相对,只有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林总,关于当年的事,沈氏想正式谈一次。”
会议室内的空气比中央空调的温度更低。 沈逸辰坐在长桌对面,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没有任何装饰,与他过去张扬的风格判若两人。他面前的文件袋上印着沈氏的烫金LOGO,却被他推到林悦面前时,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1998年,沈氏工程队在林氏老厂区施工时发生坍塌,”沈逸辰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敲在旧木桌上,“当时的项目经理是我父亲的远房表哥,他……”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他为了赶工期隐瞒了安全隐患,导致三名林氏老员工遇难。”
林悦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玻璃茶杯里的龙井在水中舒展,像极了她记忆里父亲常泡的那款。那年她刚上初中,父亲下班回家时总带着一身石灰味,坍塌事故发生后,他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最后抱着遇难工人的遗像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夜。
“沈氏当年赔偿的抚恤金,”林悦的目光落在沈逸辰脸上,“比法定标准低了40%。”沈逸辰的睫毛猛地一颤,他从文件袋里抽出泛黄的协议书,纸页边缘已经磨损:“这是当年的私下和解协议,我父亲用了些手段让家属签字……”他忽然停住,抬头看向林悦,“林总,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很苍白,但沈氏愿意拿出当年差额的十倍补偿,另外再设立专项基金,用于老厂区遗属的养老和医疗。”
窗外的风掠过玻璃幕墙,发出低沉的呜咽。 林悦想起去年在员工座谈会上,一位老员工的遗孀摸着袖口的补丁说:“我丈夫走的时候,女儿才五岁,现在她考上大学了,学费还没凑齐。”那时她正在推行林氏的“绿色记忆”计划,翻新老厂区为环保主题公园,却唯独没敢触碰那段带血的过往。
“沈总,”林悦忽然开口,声音比预想中平静,“你知道为什么林氏这两年一直在收购环保科技公司吗?”沈逸辰愣住,他以为会听到愤怒的指责,或是苛刻的条件。林悦从抽屉里拿出份企划书,封面是老厂区的旧照片,烟囱上还挂着“安全生产”的褪色标语:“我父亲临终前说,老厂区的地底下,埋着林氏的良心。”
沈逸辰的视线落在企划书上“工业遗址生态修复”的标题上,忽然想起上个月林氏公布的海外投资案,在澳洲买下的那块废弃矿区,用的正是当年他父亲偷偷换掉的劣质建材标准。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林总,沈氏想参与这个项目,所有利润都归入遗属基金,我们……”
“沈氏想洗白?”林悦打断他,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历经岁月的疲惫,“还是你父亲又在打什么算盘?”沈逸辰猛地站起来,西装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父亲半年前中风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低下去,“他躺在病床上说胡话,反复念叨那三个人的名字……”
沉默像张网,罩住了会议室里的两个人。 林悦看着沈逸辰发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大学时的某个冬夜,她在图书馆撞见他偷偷给流浪猫喂食,那时他还穿着张扬的铆钉皮衣,却小心翼翼地把烤肠掰成小块。后来她才知道,他母亲早逝,父亲常年用皮带教他“商场如战场”。
“赔偿方案我会让法务部对接,”林悦忽然拿起笔,在企划书的合作栏画了条横线,“但老厂区的项目,沈氏只能做技术支持,所有决策由林氏主导。”沈逸辰的呼吸骤然急促,他看着林悦笔下流畅的线条,像看到冰层裂开的缝隙:“谢谢林总……”
“先别谢我,”林悦把企划书推过去,“下个月的奠基仪式,我要你亲自去请三位遗属代表剪彩。”沈逸辰的手指触到纸页时,上面还带着林悦的体温。他想起父亲教他的第一句商场法则:“永远别让对手知道你的软肋。”可此刻,他的软肋就摊在阳光下,被林悦看得清清楚楚。
奠基仪式那天,滨海城难得放晴。 沈逸辰穿着熨帖的深蓝色西装,站在老厂区锈迹斑斑的铁门旁,手里攥着邀请函的边角已经被汗水浸湿。三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由家属搀扶着走来,其中一位阿姨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某种陌生的物件——直到林悦走上前,轻轻握住老人的手:“张阿姨,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您总给我带槐花饼。”
沈逸辰看着林悦自然地帮老人整理围巾,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层柔和的金边。他想起昨晚在医院,父亲指着报纸上的奠基预告,含糊不清地说:“别让人家……戳脊梁骨。”他当时以为父亲是怕影响股价,现在才明白,有些债,拖得越久,利息越高。
推土机启动的轰鸣声中,林悦把鎏金剪刀递给那位张阿姨。老人的手有些抖,沈逸辰下意识想上前扶,却被林悦用眼神制止。当剪刀落下的瞬间,老厂区的旧牌匾“轰然”倒塌,露出后面新砌的墙——上面用马赛克拼着三位遇难工人的名字,周围环绕着绿色的藤蔓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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