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信贷银行的加密线路那头,律师马克·里希特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严谨,透过听筒落在林悦耳中时,像一块骤然沉入冰湖的石头。
“林小姐,根据沈氏家族信托基金的最终条款,任何超过五千万瑞士法郎的非常规提取,必须获得‘创始元老委员会’现任成员的亲笔授权。”马克的英语带着德语口音,每个音节都像手术刀般精准,“而目前,该委员会唯一在世的成员,是沈庭山先生。”
林悦握着手机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沈庭山——这个名字像一道被刻意尘封的伤疤,在她记忆深处突然迸裂。十年前那场震惊商界的“意外”,沈氏集团海外勘探船在南太平洋触礁沉没,包括沈氏掌舵人沈老爷子在内的七名核心成员无一生还,唯有当时担任船队技术顾问的沈庭山,被路过的渔船救起,成了那场灾难的唯一幸存者。
“他……还活着?”林悦的声音有些发颤。十年间,关于沈庭山的消息销声匿迹,有人说他因创伤后应激障碍隐居瑞士,有人说他早已移民南美,甚至有人猜测他与那场“意外”有关,只是证据湮灭。
“沈先生目前居住在苏黎世湖畔的疗养山庄,处于半隐居状态。”马克顿了顿,补充道,“但根据信托协议,他的签字具有绝对法律效力。如果您需要启动资金解冻流程,必须亲自前往苏黎世,取得他的书面同意。”
电话挂断后,林悦呆立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上海陆家嘴的璀璨夜景,摩天大楼的霓虹映在她眼中,却只剩一片模糊的光怪陆离。沈氏集团如今已是风雨飘摇,父亲生前的商业对手趁虚而入,董事会内部派系倾轧,而她作为沈老爷子唯一的直系孙女,本想凭借信托基金的启动资金稳住局面,却没想到卡在了这个意想不到的环节。
沈庭山。这个名字背后,藏着太多未解之谜。当年的勘探船事故,官方报告定性为“极端天气导致的意外”,但父亲生前曾私下提及,那艘船的安全性能远超标准,绝不可能在预报中的八级风浪中沉没。而沈庭山作为幸存者,在接受短暂调查后便彻底消失,从未公开谈论过事故细节。
三天后,林悦登上了飞往苏黎世的航班。随行的只有她的特助陈峰,以及一份加密的信托基金文件副本。飞机穿越云层时,她反复翻阅着沈庭山的资料——泛黄的报纸剪报显示,他曾是沈氏集团最年轻的技术骨干,在深海勘探领域颇有建树,与沈老爷子情同父子。事故发生时,他刚满三十岁,如今已年近四十。
苏黎世湖畔的疗养山庄被茂密的冷杉林环绕,远离尘嚣。马克律师早已等候在铁艺大门外,他身着深灰色西装,神情比电话里更显凝重。
“沈先生的状态……不太稳定。”马克低声提醒,“过去十年,他几乎不见外人,我们的沟通也仅限于每年一次的信托账户例行确认。他对沈氏集团的现状似乎毫无兴趣。”
穿过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一座带着哥特式尖顶的白色别墅映入眼帘。管家将他们引至二楼的露台,一个穿着粗花呢外套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他的头发微卷,夹杂着些许银丝,身形清瘦,背影里透着一股与周遭美景格格不入的寂寥。
“沈先生,这位是林悦小姐,沈老爷子的孙女。”马克上前一步,语气恭敬。
男人缓缓转过身。林悦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的面容依旧俊朗,但眼角的皱纹和眼底深处挥之不去的阴霾,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眉骨下方的一道疤痕,像一条褪色的蜈蚣,蜿蜒至鬓角——那是事故留下的印记。
沈庭山的目光落在林悦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几秒后,他才微微颔首,声音沙哑低沉:“坐吧。”
露台上摆放着一套铸铁桌椅,管家送上了热气腾腾的咖啡。林悦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中取出信托文件:“沈先生,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沈氏现在需要这笔资金。我希望您能……”
“沈氏?”沈庭山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苦笑,“十年前,沈氏就已经沉在南太平洋底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死水般的沉寂,让林悦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马克律师见状,连忙接过话头:“沈先生,根据协议,林小姐作为受益人,有权启动紧急提取程序,但需要您的签字授权。这不仅是程序问题,也关系到沈老爷子生前的遗愿。”
“遗愿?”沈庭山端起咖啡杯的手顿了顿,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沈叔的遗愿,是让沈氏像那艘船一样,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空气瞬间凝固。林悦猛地抬头,撞进沈庭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痛苦、悔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悦的声音有些发紧,“当年的事故,到底是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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