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双子,各有各的伤痛。
一个生有窥命之瞳,不得不以绸带覆眼终日不再直视他人;一个体弱多病道途多舛,修炼对他来说是走生死的独木桥。
可偏偏,最开始他们都不是这样的。
江暮尘一开始身体健康强壮,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活泼类型,江渺也没有显露出窥命的异样,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睛谁看了都喜欢。
“我不想修炼了,哥。”依靠在江渺肩头的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极轻,“我每次破境,都觉得自己会死。”
伸手抵在他后心输送玄力的江渺一顿,她微微低头,好似隔着黑绸在注视着他一样。
“不想修炼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真切的疑惑。
“那若是不修炼,你能活下去吗?”
“可我...”他猛地抬起头,他想说可是他根本活不下来,路越走越困难,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他看到的都是死亡。
“可你害怕,是吗?”
眼前人第一次打断了他说话,这简短的字句里道破了江暮尘最恐惧的事实,江渺在江暮尘惶然的目光中开口,他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兄长总是能逼得他面对现实。
之前覆眼是,现在也是。
“如果你害怕,那就找我。你的疑惑不解,在修炼上的桎梏阻碍,你都可以找我,我一直都在。”
江渺一边说着,一边感知到江暮尘脸色好转,便松开了输送玄力的手。
可她的手刚一抽走,就被少年拉住了。
他指尖温热,带着一股执拗的力道,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小心翼翼,却又抓握得极紧。
“江渺。”
江暮尘突然唤了她的名字,而不是“哥”。
风声掠过阵台,卷起江渺束发的发带,她沉默半晌,终究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
江暮尘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漫天金辉交相辉映,像琉璃一样。黑绸华贵,遮不住的下半张脸如白玉,江渺没有任何表情,可这神色却让人无端觉得无情和漠然。
“我只是想活,不想惶恐的等待死亡到来。”
“你走得太快了,江渺,我想追上你,就像从前一样。”
“我总是会想象,我和你离开江家,游历整个上云界,看到了塞北昆仑的雪、南疆的花,经历了血与火的淬炼,遇到了不同的人,最后在一个无名的黄昏中回来。”
江渺布了隔音罩,但他们交谈的声音依旧很低,而江暮尘越说越快,快到仿佛风一吹便散了。
他仰着头看眼前这个人,眼尾泛红,黑眸里盛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不安、惶恐、委屈,以及浓烈的心疼和自厌,混合成一种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更深沉的东西。
“我想平安的活下去,而不是像你们所有人的累赘一样,夺取着你们的时间,敲骨吸髓,侵占你们的生活。”
“我不想在修炼的途中提心吊胆了,也不想再看到你为我牺牲时间,去四处寻找灵药,我每次都能看见你身上的疤,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江渺,你为什么要这样?那些江家找不到的灵药,你出发时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找到?”
江暮尘受够了,他受够了江渺所有的付出,直到现在他还在说“害怕就找他”,好像天塌了他也会顶着他前面,把他牢牢保护起来。
“自此带上绸带后你连自己都变了,疏离、无情、变得独来独往。可你依旧在出门,然后带了一身伤回来,不发一言,只留下那些东西就离开。”
“现在你又变了,就好像那些痛苦的变化从来没有发生,我们回到了从前,你不再沉默以对,让我连关心的话都被拒绝。”
“可是凭什么?江渺,你为什么就能若无其事的做出决定?”
他凭什么就能轻描淡写的把过往略过,听着江白的话、听着陆叙菀的话,像座沉默的雕像,自以为是的做出牺牲,从来都不顾他的意愿,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黑绸之下,江渺的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
她没有兄弟姐妹,也不擅长安慰别人,说过的甜言蜜语都是因人而异,模仿得来的。她只是很擅长点破现实,除了必要时候,不会骗人。
面对质问,她的回答很简单。
“因为我是你哥。”
可她这一句话却让江暮尘的眼圈更红了,仿佛十四的少年郎下一秒就会流出泪。
他望着他,喃喃道:“我只是想一直活着,我只是害怕死亡,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害怕拖累你,再也看不到你了。
“江暮尘,我是你的亲人,你不会死,因为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会帮你。”
江渺语气平淡又笃定,带着她从未缺失的自信。
江暮尘不会死,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活下去,活过她自己早逝的十八岁,也活过江家大难,完成剧情里所描述的“唯有江家双子下落不明”,但她想让他活下来,又不仅因为剧情。
而他只需要做到面对。
“但你要有勇气,去直面天空,直面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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